鬼见怕说,今天幸亏你们三人,不然我小老儿这条命算是交代了,大恩不言谢,不过我得走了。
大家一听他要走,都说,往哪里走,那汉子肯定还要找你,你这个样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鬼见怕说,我在这里,他再次来就会向你们下毒手了,我要一走,他就知道和你们没什么关系。而且我还有一桩未了心愿,这就去了了,没想到这么快啊。
我们哪里知道他说的底细啊,但是看那神情,知道他定有许多的苦衷。我说那你走了,我的病怎么治啊?
我师父摇了摇头说,你这蛊毒,暂时抑制,但是日后定然加重,时时让你痛彻心扉,想要根除的确太难,必须找到生死地,服下混元丹。
我想不到,鬼见怕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他好像什么也没带走,他住的养殖场的那三间屋子还是那样,只是少了他,空荡荡的。从他走了后,曾有人到过这里,而且翻乱了东西,估计是那个汉子的所为吧。但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再来了,而且养殖场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挪了地方,从此这里又变成荒草丛生之地了。
都好几年了,文革也早已结束了,我对鬼见怕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因此我常常站在他常住的那三间养殖场的屋子前,暗自伤神。我怀念他向我传授奇门遁甲的神秘样子,我怀念他硬逼着我拜他为师不成的懊恼样子,我也怀念和他一起吃着纸人偷来的西瓜的快乐日子,然而此时,小庭院里早已芳草萋萋,没过膝盖,不时有麻雀在此来回徘徊觅食,物是人非,总让我感伤的要落泪。
而且我身上的蛊毒似乎又有发作之势,这几天我常常在午夜时分五脏六腑疼得要命,我知道这是因为午夜时分,人的阳气最低,蛊毒至阴至寒,这时最为厉害。虽说我每日都练习吐纳之功,而且内力也绝非昔日能比,但是抑制蛊毒,却是非常艰难。
还有叫驴子吕跃进,我这样叫太失礼了,人家在他的贫协主任老爹的安排下,当了民办小学教师,全科都教,据说连俄语都教,但是教来教去,只教了一个俄语单词:乌拉!我天,这也算外语老师,我记得是在苏联影片中看到的常用语,不知何时被吕跃进学会了。于是墙头草改口叫他“乌拉老师”。
乌拉老师后来不当教师了,或许是受了点刺激。因为乌拉老师曾经喜欢的邻家女孩“二丫”,被二丫的娘口头许配给贩卖牛仔裤的张大牛了。二丫的娘说,你个穷老九(文革中,知识分子是臭老九),别看你整天一身中山装,胸口上别着一支自来水笔,但你身无分文,张开手抖出一把粉笔末,怎么配得上我们家二丫?你根正苗红管个屁用,能当饭吃?什么时候你也和大牛一样,成为万元户,我把二丫就给你送到家里去!
乌拉这个气啊,心里骂了二丫的娘一万遍,后来一气之下不当老师了,寻思起发财的路来了。
墙头草这小子,自文革结束后,偷偷搞起了古董生意,但是活动范围有限,只是弄点金银耳坠、袁大头、茶杯香炉之类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但是这小子常挂嘴边一句话:志当存高、高远。说自己祖上就是搞古董的,经手的都是大买卖,到了自己这一代,一定要中兴,决不能埋没了这一身的本事。
唯有我自己,常常感觉朝不保夕,而且体内痛疼越发厉害起来,终于有一天疼到了极点,我感觉甚至都有些神智不清了,我知道这到了极度危险的时候了,就在这危险的时候,我想起了鬼见怕的那本医书《难经辩问》上说,有一个方子可克制蛊毒攻心、回护心经,此药唤作“枯木回春丹”,但是此药君药,也就是主药,为整根犀牛角和百年老参,我哪里有,岂不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