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抚地摸着她的发辫,笑着对她说:“等过两天,好吗?你看。”说着,他走到桌案前,指着桌上的一大堆稿件,报刊杂志等哄着她说:“你看我忙的跟什么似的,到现在连晚饭还没顾得上吃呢,你等着我,我忙完了,就好好陪你。”
望着他的眼睛,她绝望地喃喃着自言自语地说:“过两天,过两天……”
他疑惑地望着她,今天这丫头怎么了,以前没有这么纠缠啊?虽然他觉得有些异样,但并没有细想,因为他觉得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只是看他这两天没有空闲搭理她罢了。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在那上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觉慧说:“二哥来了,我和他有重要事情要说,你先回去,好吗?”
鸣风不再说什么了,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流出泪来,叫了声:“觉慧,觉慧!”便转身出去了。
二哥觉民走了进来,看到鸣凤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这丫头真是可怜呢。”
觉慧诧异地问道:“二哥,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还不知道?她明天就要被送去冯家,给冯老太爷那个怪物做姨太太了,真是可怜了这一朵花似的女子了。”
觉慧慌了手脚,恍然明白刚才鸣凤的举动了:她是满怀希望来向我求救的,可是我怎么那样冷酷地对待她。觉慧心疼的不能呼吸了,感觉到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惧,不免流下泪来,他放下手里的一切,急匆匆的跑出去。
从觉慧的房间出来,她心里明白,没有希望了。而且她也知道,觉慧即使想救她,也没有那种能力,在这个大家庭里,一切都是老太爷做主。觉慧还是一个学生,有什么力量呢?他连自己的前途都做不了主,何况她一个丫头。
她游游荡荡地走在夜的路上,不知往何方走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光亮。但她并不觉得恐惧,对于她的明天来说,现在什么都不是最可怕的了。走着想着,听到淙淙的水声,原来已经走到花园了。心说,怎么到了这里?自己原本是要回屋睡觉的。
她茫然地站住了,回想着在这里的一些事情,回想着她和觉慧之间的一幕幕,她就要与他永别了,想到此,她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流出鲜红的血来。他说,过两天,过两天会来找她,陪她。可是过两天,自己又在哪里呢?明天,自己就要做别人的姨太太了,就要被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头子抱在怀里,而自己在那里哀哀地哭泣声,他是不会听到的。
想到这里,她惨然地笑了,自己算什么?一个小小的使唤丫头而已。明天,太阳会照样升起,明天,树上的小鸟会照样唱歌。只有自己的明天,不知道会在那里。
花园里死寂般地静,是呀,已经这么晚了,谁还会到这里来呢?恍惚间,前面一点萤火般的光亮,在为她引路似的,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追寻着那一点光亮,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走着,来到花园深处的梅林。穿行在梅林中,树枝刮破了她的脸,有血渗出来,她似是麻木了,并未觉察到痛,仍然走着,走着。
“鸣凤,鸣凤!”似乎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会不会是觉慧在叫她?她站住了,侧耳细听着,隐约传来的风声,刮着树枝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有水流的声音,那里有人的声音呢。鸣凤苦笑着,这会儿,觉慧怕已是睡着了。
忽然,前面那一点亮放大了许多,是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挂在一株梅树上,被风一吹,在那里摇动着,发着渗人的白光。她被吓住了,呆呆地望着那灯笼。那一片梅园忽然变成一片红的花圃,开满了鲜血般的红彤彤的花。花圃中央,一口古井赫然张着大口,井台上坐着那年的红衣女人,仍然是惨白着一张脸,在冲着她笑着。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刻,鸣凤已经不再害怕了,只是想问个究竟。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那女人终于开口了,那声音,怎么这般耳熟?再一细看,那脸庞,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子,好相像。
“鬼,你是鬼!”她指着那女人。
“哈哈哈。”渗人地惨笑着,“我就是鬼,你也就要成为鬼了!”说完,跳下井中,风中传来一缕幽怨的声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鸣凤明白了,十岁那年,自己就已经见到自己的归宿了,只是不明就里而已。人在梦中,梦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