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下打量着她,她撞上我的眼光后依旧迅速躲开了。
她的话依旧很少,独自坐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不闹也不吵,仿佛看着这热闹青春事不关己。不多会儿,苏柏乐呵呵地坐到我身旁,“没想到你们竟是亲戚,不过细想也是,连名字都那么像。”没理会他的嘚瑟,我朝“水怪”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说实情。
他是更为得意地笑着,解释道:“那姑娘就住我们楼下那层,我也是前几日摸去楼下找淼淼知道的。”因为此时很吵,我们的身体不得不靠得很近,“听说她性格孤僻,大概还有些强迫症,倒是意外的和你妹关系不差。她有个姑妈,是这楼里原来的管理员,因为她有夜里洗东西的怪毛病,又怕吵到同宿舍的人,所以就从姑妈那儿要来了铁门的钥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预示着半个月前的水怪事件彻底结束。
“那那个半夜淌水的水龙头,你怎么解释?”我疑惑地看着他,半信半疑。
“就当是坏了,不是换了之后也没有发生了嘛。”他解释得倒是心安,随后我见他起身,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也就放弃了进一步的追问。
虽许多谜团仍未解开,比如上锁的洗漱间,洗漱间内的盆,要知道开洗漱间的钥匙全楼就我一人才有,或许也已无力气过多地去苦思冥想,过去就过去了,糊涂些也好。
随着严寒的袭来,当鸳鸯楼水怪一事渐渐被淡忘之后,我过上了大学生该有的糜烂生活。对于见怪不怪的“水怪”,除了浪费水这一点,也倒没什么可再抱怨的了。
春节过后,进入了难得的寒假,当每个人享受着美好假期的同时,我接到了苏柏和胡子的电话。
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作世事难料。
那是在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里,我听说了“水怪”的死讯。
许久未有的恐惧又活生生地抽了回来,我听到灵魂深处发出微微的低鸣与震动,那些数月之前的过往又回到了此刻发凉的身躯里,不知是谁散播了消息,开始传鸳鸯楼顶楼午夜水响,偶有白色黑影飘荡,弄得人心惶惶。
学校为了封锁消息,以修整宿舍为由,推后了一周开学,并下令鸳鸯楼顶楼的学生搬出,从此顶楼再不住人。
依胡子的叙述,“水怪”是自杀的,就从我们旁边的洗漱间里纵身跃下。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或是遗书,只是得知她和家里人说有事,就提早回了学校。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清晨,暖春初晴,是打扫的大妈一早发现了那个满身是血的姑娘,就这么僵硬地躺在草地上,满脸扭曲,依稀可辨那双十指肿胀发白的手。她的父母抱着那具冰冷尸体悲痛声传遍整栋宿舍楼,最后只能拿走楼顶一个满是划痕的塑料盆和一块破旧的毛巾,虽满脸疑云地说不是自家闺女的东西,但也只能算作遗物含着泪一并火化了。
因求个心安,我私底下又向胡子打听关于她生前的种种,大体和苏柏讲得差不多,除了在住校这一点。说是原本她并不住鸳鸯楼,只是不知为何在夏末里搬了进来,胡子说,就是下暴雨那天傍晚的隔天,因为天气的关系她尤为记得。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如此巧合的时间,之后久久未开口说话,我知道,有些事终是自己无能为力。
开学,顶着隐隐四起的谣言,我越过那间熟悉的隔间,从宿舍内搬出行李,并未急着逃离。那道黄色的警戒线硬生生地刺着眼底,物是人非。
我站在门口愣了好久,一个多月未用的洗漱台已蒙上了浅浅的尘埃,阳光里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只是那个新换的水龙头上,不知是谁系了根红色的棉线,缠绕着水管的本身,像是要尽全力束缚住什么似的。
我微微叹了口气,不愿多想,听到不远处眼镜的叫唤,也就迈步匆匆地离开了。
只知道在民间,红线除了牵系姻缘外,也有驱赶鬼魅,消除阴灾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