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唱道:
“孝子也,你慈父正往奈何桥。
黄泉路上泪如潮。
纵有千般做人苦,娇儿面前尽是笑。
当年抱汝小襁褓,今来父去你尽孝。
又是一阵回忆做父母的经历,从抱儿子第一下开始,到去世,几十年的慈父之恩如泰山情如黄河,说得几个男人泣不成声。
我走进侧厅里长叹一声,整理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毕竟不是自己的老头,我跟着哭个啥?别又上了墨镜的当,他是等这帮人哭得不可抑制的时候,再向他们讨白喜钱的。灵堂离焚尸的地方还有不少的距离,因为灵堂是为了方便人们吊孝而建的,而焚尸炉得建在离城市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我还是想等一下怎么安排把尸体运往焚尸的地方吧。果然,一帮家属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墨镜把鼓声稍稍小了些,唱词变了:“孝子孝孙心可鉴哟,慈父恩深有报念。说书先生也悲啭呀,一夜奠父未曾断。”
墨镜把自己标榜得比孝子还尽孝,这帮人早哭昏头了,又一夜没睡,他这么一说,几个男人“嗖”地每人掏出一张毛*主*席*,塞到了他手里。墨镜竟然不动声色,继续唱。我盯着黄鹂,她转动的眼光扫过我的时候,明显地看到眼中狡黠的笑意。
哈,我差点笑出声,赶紧背过身去。妈*的*我还把自己当悲伤的搞,他们两个装得被比都象,我被套进去了,他们只是入戏。
这孝子孝孙还跪着听墨镜悲伤,受不了,又有人给了一张一百的。
靠,你们今天发了,还向我要工钱?我心里在嘀咕。墨镜又劝到孝女身上来了。两个女儿早已哭的泪人一般,似是瘫了。几个老者不忍,赶紧给黄鹂塞了两张一百的,让他们饶过了她。因为墨镜一只手要击鼓,一只手已经塞满了在往口袋里装呢。嘿嘿,墨镜的黑眼镜抖了抖,这小子也兴奋了,一夜没有白叫喊。
现在的早晨来得迟。手表已经到了6点多,天还是黑的。
我轻舒一口气,让阿狗去准备灵车。
墨镜的劝孝已经快完了,几张百钞往兜里塞稳了,神情也开始缓和起来,丧鼓的音调也渐渐的变了,开始恭维死者一生的丰功伟绩。劝孝本身就是为了让子孙记住长辈的恩情,让众人哭一会,显得有孝心。劝完了,不能让人总是在悲伤里,得吹一通亡者的伟大事迹和人格。其实这个最后的吹捧,就相当于人们常说的“盖棺定论”,无论死者到底如何,总有一些人性总有一些事迹,说书的就把它编成一段唱词,总结死者几十年的人生之路的辉煌与可敬。这一段词就是后人对他的祭文和谥号。
不知道墨镜是因为得了那么多钱高兴还是因为唱词逐渐欢快而不需要悲伤,刚才还痛哭流涕的,现在满脸的红光如吃了朝天长的小辣椒一般,嘴角的白沫粘成堆了还不挺地说着,鼓棰也越来越有力,黑眼镜不停地扫来扫去。
“靠,原来是装瞎。”我暗骂。墨镜就要说完了,转向那小美女和老太太,最后唱起安慰未亡人的话来。小美女右侧的一个青年男子突然“啊,啊,啊。”地叫了一声,直直地倒下了,头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把墙撞得一声闷响。小美女一声狞厉地尖叫,吓得墨镜一个哆嗦,手中的鼓棰扬在了半空,嘴巴也没有合拢,眼镜半掉了下来,惊讶地望着倒下去的人。
我立即冲了过去,要扶他起来。但是他浑身象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眼睛不停地翻着白眼,头上渗出了一丝鲜血。
“快叫医生。”我冲后面围过来的人吼到。可别在这里出了人命。有人马上就叫医生来了,查看了一下伤势,上了点药,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是翻白眼发颤,他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病。他望了望我没有说多的话,我心里逐渐明了了:被鬼附身了!
我叫人赶快到隔壁把我的被子拿来,垫到他的身下,别让他凉着了。对众人说:“大家安静一下,我问他几句话。”
“问什么问,还不赶快送医院。”有人这么说到。我一看,原来是被小美女抓着胳膊在发抖的一个年轻人,大概要在美女面前表现男人气概充镇定吧。我没有理睬他,蹲下身来,吸了口气压了压心跳,问:“你是谁?有什么事情说出来?”
他哆嗦着,口角都流出了清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
“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问他个屁。”显然那小伙子又在摆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