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步枪抵在了于宇轩的额头,他握着军刀的手,也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迷惘的神色,但紧接着,纳粹的暴戾火焰又在他眼中燃烧起来。
刘峰退了一步,推弹上膛,手指抠在扳机上,冷冷道:“停下吧,别在向前了,我真的会开枪!”
于宇轩的面上渐渐露出狰狞,提刀一步,刘峰的手指开始颤抖,那小小的扳机,仿佛是生了锈一般,让他没有力气扣动。
他终究是做不到对他的兄弟开枪,无力地丢下步枪,刘峰弯膝跪了下去,膝盖磕在石头上的声音,那么清晰,他抱紧于宇轩迈出的腿,句句哽咽地哀求着:“哥!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
那刀尖的血凝成稠红滴在他的脸上,于宇轩一脚将他踢翻在一边,死死盯着段诗婕面无表情的脸,又迈出一步。
刹那间的阴暗,仿佛一座小山,一个巨大身影拦在了他和段诗婕之间,豹丹丹哽声道:“哥!别这样!”
“哥!别这样!”曹小猛垂着枪筒,
几秒后...
“哥!别这样!”
一霎时,除了段诗婕、范天雷和薛勇三人,三万关北军将士跪成一片,声声悲洪,字字响亮!
他还是没有停下,放肆的前行。
段诗婕酸楚汇聚鼻尖,真的很想问问他,自己就那么不可原谅吗?一定要血溅五步,才能泄尽无绝的恨吗?
突然间,只见白光一闪,一把满是豁口的砍刀斜劈而下,薛勇扭曲着表情,但任他如何用力,那把刀片也无法再进半分,最后停在距离于宇轩脖颈五厘米处。
于宇轩左手倒握着刀片,他那样执着地站在她面前,用另一只握着军刀的手,满是血迹的手,伸向了她雪白的脖颈。
段诗婕可以感觉到寒芒掠过肌肤,她心蓦然一痛,仅剩的坚强,在此刻也支撑不住那落下的泪,是什么?让她在死亡面前感觉不到颤悚?
那只血手定定地落在她的脸颊上,指尖接住那些珍珠串似的泪珠,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想要接住那些泪滴,同时,又在她脸上留下了血污。
轻轻地擦,却越擦越多!
段诗婕微愣,抬首对上他的眸,那种内蕴的杀意似已淡然,冰般的冷竣也消散了,剩下的似乎是....
柔情!
就是这一个瞬间,她看到了他心底翻腾的血泪,在一片莹白的纷雪中,有自己孤清的傲容,虽然只是伤心包裹的沧海一栗,但她却清澈地看到。
脱了手中的刀片,薛勇在自己的抽力下摔倒在地,于宇轩看着左手掌心翻卷的皮肉,就像那只手不是他自己的,茫然地看着,从段诗婕身边走过,从跪倒一片的关北军将士身边走远!
他放肆自己的疯狂,像天空缠绵雨的汹涌,原来只是想在她脸上留下血痕,原以为了无牵挂,如今才发现,这里还留着他这么多的眷恋。
豹丹丹愣了一下,追出几步,又折身返回段诗婕面前,闪避着目光敬了一礼,低着头朝于宇轩快步追去。
范天雷也抬步走出,对段诗婕敬以军礼,然后步伐沉稳地跟在豹丹丹后面。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地上站起,他们有些是通讯调查处的成员,有些是原加强团的老底子,还有一线天的土匪,但更多是宣军降兵。
范天雷一走,他们自然也就跟着长官走了,从炮兵,到勤务兵,步兵,摩托化运输兵,炊事兵,通讯兵,特务营,甚至连薛勇掌控的保卫监察处也跟了出来。
曹小猛动了动,但他看到刘峰还伏在地上,神色痛苦的样子,走过去扶他起来,内心激烈地踌躇,最后他决定留在军长和大小姐身边。
整个过程中,段诗婕只盯着脚下的土地,直到不再有人从队列中走出,直到万人的队列斑秃成了地图状,她脸上凉意丝丝,她伸手轻抚,血痕犹在,抬眼望天,落日西斜,火烧云千片万片地盛开着。
如梦初醒地转过头,那个男子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当余辉照清她的容颜,一份盈然也绽放了出来。
曾经她们都好脆弱,像两只蜗牛,缓缓蠕动却永远看不清方向,多少个黎明前的最黑暗,他守护在她的窗前。
现在她已经坚强,他呢?如果还有想哭的冲动,她依然想保护他,就像曾经他守护她那样。
于宇轩交代下来的部署,被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打碎了,孙大彪齐书恒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转身命令士兵解除战备,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若地离开,分毫不在乎剩余关北军的虎视耽耽。
关北军余下的士兵快速结成列队,这一下竟走了三分之二的人马,剩下这一个师的部队,却在日后的抗日战场上,成为了中央政府的第一王牌主力。
太阳临没之前,峡谷上方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他们站在一处万花丛绕的山石上,举目四望,见谷中两支队伍反向而行。
两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分歧,最后貌似用了石头剪刀布的办法,赢了的一方拉着另一个的手,尽管那人不太情愿,却还是被洋腔怪异的那人拉下了山。
他们欢快地奔跑着,追逐着向西而行的大部队,追上了地平线上渐渐落下的残阳。
哈利路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