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小皇帝忽然叹了一口气,“从今天文相他们送来的这些书上,朕觉察到了一个道理。哪就是朝廷要讲利,而且要讲天下的大利。”
陛下今天的花样是没完没了了啊。赵与珞躬身回道:“臣恭听陛下圣喻。”
“赵大人,别人能通过印书来赚钱,朝廷为什么就不能呢?”得,狐狸尾巴高低又露出来了。
宋代的国子监也印书,而且那里刻印出来的书,制作之精美为宋版之冠,因为是要供朝廷使用,以及皇帝对臣下的恩赐,它们通常称之为“监本”。许衡不愧为北方大儒,老夫子的眼光就是毒,全给弄走了啊。
顶级宋版书最重要的资源就控制在你手中,你不好好利用,这不是脑袋进水了吗?在二十世纪后半期的一段时间里,这块土地上曾出现过一种独特的读物,那就是小人书。在缺少电子媒体的年月里,小人书以图文并茂、浅显易懂、生动有趣,深受大众的喜爱,它可以说是当时最好的娱乐休闲读物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个后世的小人书,才短短的几十年,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就已经由几分钱、一毛多钱涨到了上百上千元。东早就盘算过了,这要是弄个宋版小人书出来,就冲着大众的喜爱,兄弟,这“钱途”,哪也是不可限量滴。
“赵大人,琼州和流求现在也有上百万的百姓了,以后还会更多,要是一人买一本书,每本书朝廷就算只赚几文钱,这也是上千上万贯啊。要是我们能向外面出售,哪可就更多了。”
大臣们一听,得,前面你还算是在忧国忧民,现在可好,直接要用圣贤书来赚钱了,斯文算是彻底扫地了。反对吧,朝廷以前可没有禁止民间卖书,这朝廷售点书好象也没有什么。他们还在犹豫,小皇帝接着说道:
“谢大人,朕给国学院定两条规矩,首先所选之人学问是第一位的。”咱可不想在这时代弄些什么砖家叫兽出来,要弄就弄真正的教授。恩,古代叫祭酒、博士、教习。这其实并没什么,历代国子监,没两把刷子你也别想进来。
“二是夫子们如果有好的著述,国学院不仅刊印,让他们名扬天下,而且还要给他们版费,也就是润笔费。谢大人,只有这样才能让学子们更努力地钻研学问,让国学院越办越好,所以将来这选书印书上,国学院也要用点心思。具体章程就由你们来定。”
这下夫子们没意见了,一个名扬天下就足够让他们热血沸腾,还有名正言顺地润笔费,这可是陛下下旨的,为什么要反对?谦虚也是要看地方滴。
谢枋得其实在心里已经将朝廷里的有些大臣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刚到琼州,就听有些人抱怨,什么陛下不重视文臣了,只偏向武夫了,等等,等等。可是今天陛下所说的这叫不重视文教?这叫慢慢来,先帝都不如陛下远甚,一群毫无见识、只知道邀宠的东西。要不是在朝堂上,老谢早跳到桌子上开骂了。他躬身回道:“臣谨尊陛下圣喻。”
东最后慎重地告诉他的大臣们:“老师,诸位大臣,我们暂时不收田税,朝廷是少了很多收入,但我们要记住,不收百姓税,他就要花费,只要他花费,至少能收商税。”
宋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工商税收高于农业税收入的朝代。宋太宗至道末年,朝廷收入中农业税占65%,工商税占35%,而八十年后,到了宋神宗的熙宁年间,工商税变为占70%,农业税为30%。宋代的商品经济在当时的世界上是非常发达的,所以陛下所说,对大臣们来说并不是多震撼性的言论。只是他们再看向陆秀夫的时候,眼神都是怪怪的,陆秀夫啊陆秀夫,你看你把陛下教成什么了?
陆夫子也是倒了大霉,遇到了这样一个好学生。他给陛下上课,哪小鬼头不是溜号就是打岔,要么弄点希奇古怪的问题难他,“老师,海里为什么会起浪?”“这飓风从哪来的?”你让他怎么办?令天下文人景仰的帝师,也不是那么好当滴。
老赵可没管大臣们所想,他对陛下所言是心领神会的,陛下这是在讲赚钱的方法。他更明白陛下前面的意思,不要怕在国学院上花点钱,咱们也能用书来赚钱,这叫教化赚钱两不误。
使赵与珞、谢枋得后来真正大跌眼睛的是,陛下指定他们印的第一本书竟然是《三国志》,而且陛下要求他们每一页的内容用白话进行解说,并就内容配上一个图画,书的封面上更要注明改编者和绘图者的名字。老赵和老谢私下里直犯嘀咕:这陛下有时候就是乱来啊,这前代的书都敢改。国学院的夫子们也是直摇头:陛下您要改写书,也不能拉咱们当垫背啊,这让同道们见到了,还不把咱笑死。
可是当第一本书出来后不久,张世杰却跑来找了他们,他告诉两人,军中将士非常喜欢这本书,他问道:“两位大人,不知这后面的书什么时候能出?”
赵与珞和谢枋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忽然明白了:陛下这是要教化军中的将士,你用文言,武夫们有几人看得明白?苏景瞻又告诉老赵,书脱销了,不说琼州本地,就是不少来琼州的商人都订购了《绘图三国志》,他们也问什么时候有第二本。琼州现在可没有多少东西卖给别人,能有东西让别人抢购,这就是大事。
赵与珞和谢枋得更是恍然大悟:印书你也要印点有特色的东西,他们的劲头上来了,老赵除了加印,立刻又加大了对国学院的投入。这时候陛下也传了话:给每个改编者和绘图者一点润笔费,书的价格不要定的太高,要让每个百姓都能买得起。不要想着在每本书上赚多,薄利多销、细水长流这才是长久之道。润笔费虽然不多,但夫子们也有动力了,这名利双收的事为什么不做?这名都扬到海外去了,好事啊。
东得意啊,没有《三国演义》咱有六十五卷的《三国志》啊,慢慢地印,不急,宋代的书可不像后世的小人书,那都是大字的版面。咱要印他个几百本,你们就慢慢地收集吧。哼哼,印完了《绘图三国志》,咱再印别的,要是把三百卷的《资治通鉴》也绘图印出来,哈哈,少说也要三千卷,发了,这才是大发了。
宋军是在三月开始有部分撤回琼州的,这个时候,留守琼州的刘尚武和张德正按陛下的旨意,抓紧训练新招募的水师人员,水师的扩充已经迫在眼前。在人员的挑选上,过去淘汰下来的将士被优先考虑,因为想加入水师的人,现在是打破脑袋。但陛下另有规定,招募的军士,年龄要在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超过三十五岁的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冗兵”的弊政咱要吸取啊。
东去看望了一下先撤回来的将士,这当然又是收买人心之举。但在回来的路上,张德却向他奏报,下面的军士对户部的官员有点意见,说他们不公,克扣银两。
东一听,火大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鸟人还在干这破事。奶奶的,不收拾收拾他们真以为咱好说话,他立刻命张德将有关的校官军士和户部官员全叫来。
在皇宫里,赵与珞发现陛下的脸色极其不善,这可是少有的啊。小皇帝“玩劣”,可很少发火,有的话,也是听说在兵部发过一次,今天这是怎么了?
军士们也是心里忐忑不安,他们中很多人也没见过这场面,就是皇宫,怕是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进来。
东没有看文官,他先向军士们开口问道:“和朕说说,你们的银两是怎样之事?”
为首的一个小校差点跪了下来,但张德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挺了挺胸,哪小校这才明白过来,立刻咔的一个立正。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按小皇帝的规定,抄掠来的东西里面有两成是给他们的,钱就不说了,实物你可以要抄来的东西,也可以算成钱。出于对官员本能的不信任,他们认为官员会给他们少算,所以绝大部分人选择的是要实物,咱自己去卖还不行吗?哪也看着放心啊,不行咱可以和别人换,也可以自己用。
在这次抄掠来的钱财里面有白银,这主要是从官员家里抄来的,他们当然就更选择实物了。户部的官员给他们的是银币,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反正都是银子,而且银币更好看,他们不是不乐意。但问题在于,户部的官员又把他们应得的银币扣除了一成作为了火耗,他们就不太愿意了。
听了他们的陈述,东瞪了老赵一眼。老赵赶紧说道:“陛下,这景炎至宝在制作的过程中,确实是有很大损耗的。”
“火耗”指的是碎银熔化后,重铸为银锭时的所产生的损耗。这个弊政始于明代万历年间,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时规定,赋税一律改用银锭上交国库,下面的官员就乱来了,他们在国家的正税之外,又加征了附加税“火耗”。这个附加的“火耗”要远远大于实际所需,这样多出来的银子就落入了官员的腰包,清代甚至都有达到国家正税百分之五十乃至数倍的。宋代铸的是铜钱,铜和银的价值差异,导致在这个问题上,它没有像后代哪样严重。
东并不满意老赵的解说,他明白铸钱是肯定有损耗的,但他更知道,这个景炎至宝中的银币,是他仿照后世北洋政府的银圆、即有名的“袁大头”的规格来制作的。袁大头的标准重量是26.697克,成分是银89铜11。宋代的一两是40克,六钱就是24克,他以银九铜一的比例来制作,这样他的银圆就是26.667克,这就和后世的银圆没什么差别。
等重的银币已经卡掉了十分之一的银子,再去掉十分之一的火耗,这就有点过分了。但这个问题是不是他也有责任?他没有规定好银圆的兑换比例,所以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有些问题是不能放任滴。
东认真地想了想之后,他开口说道:“朕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这个景炎至宝是含有九成银子的。”
听了陛下所言,好家伙,老赵和户部的官员是尴尬万分,陛下哎,臣等可也是为朝廷好,您这让咱们的脸面往哪放啊。
军士们则更生气了,好你个狗官,真他妈的够黑心的啊,要不是陛下告诉咱们,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他们那样做,也是有点道理的。”陛下忽然笑了笑。双方的人一听又都楞住了,陛下您是什么意思吗?
东让张德把军士们带来的银币,给每个人发了两个,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拿了两个银币,彼此轻轻地在边缘上一碰,宫殿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后他又让所有的人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住一枚银币的正中心,向银币的竖边猛地一吹,迅速放到耳朵边,众人的耳朵里立刻出现了一阵悠长而清亮的“殷"的银笛声。(恶搞的过了点,见笑)
东在银币制作出来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会不会和后世的银圆一样。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他是得意洋洋,咱多了六百多年,这银圆的价格,怕是将来要爆涨,这下又发了。
宫殿里的众人都傻眼了,哪个穿越者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景炎至宝很有讲究,只要成色不对,这声音立刻有变,军中将士万万不可不知道。以后拿到银币,你们可以自己检验,若有人敢蒙事,朕定将严惩。”
他看了一眼老赵他们,接着说道:“只是这制作上,除了确有不少损耗之外,大臣们也为它花了很大工夫,他们舍不得也很正常。”你们这些鸟人,咱可是在外人面前给你们留了面子的。
张德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这果然是宝贝,臣等明白。”校官军士们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臣等已理会。”
东摆了摆手:“朝廷之前没有对外兑换过银币,这规矩还没有完全定,朕回头自会和大臣们商议,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
张德和众军士再度回道:“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