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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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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且说范昭呆在家里布置新房,指指点点,心情倒也不错。新房设置在范府中堂南书院二楼,原是范家子弟读书的地方。院里院外的布置都是小丫头红儿具体负责。好在张朝仪和张朝宗在范府作客一段日子,一直是由红儿跟着,所以红儿知道张朝仪的生活习惯,便依着当时张朝仪的客居装设,布置新房。当然,这也是范昭的要求。

四月初三下午,王小二突然找上门来,道:“少东家,小的去颜府送信,越墙之后就被颜府家丁抓住,幸好颜小姐苦苦求情,颜老爷将小的训斥一番,赶出了府。小的在颜府外面转悠了好几天,找不到门路去见颜小姐,只好回来向少东家禀报。”范昭心一沉,问道:“那你有没有告诉颜老爷,皇上准备赐亲的事。”王小二道:“就是因为小的说了这个,颜老爷才发怒,叫家丁把小的赶出颜府。”

范昭有些着急,道:“看来,我得去趟扬州,亲自向颜老爷说个清楚。”红儿道:“少爷,此事不可。少爷现在去扬州,倘若被小人张扬出去,张亲家和少夫人的颜面可丢大了。”范昭一听有理,一时怔住。红儿道:“依婢子看,颜小姐既然知道皇上赐亲之事,其心已安。少爷现在还是在家静候皇上赐亲为好。”

王小二道:“少东家,小的觉得,红儿姑娘所言甚是。只是,颜小姐要多受些委屈。”范昭一时无计,长叹一声,道:“不知是何人?背地里瞎捏造我和诗儿的谣言,毁人清誉,可恶!”红儿道:“人言可畏,少爷明白就好,以后行事不能再任着性子了。”

李义走了进来,禀道:“少爷,县衙来人,说钱世杰不慎落于河中淹死了,钱夫人将少爷告上公堂。请少爷走一走趟。”范昭怀疑自己听错了,问:“李义,你确定,钱世杰淹死了?钱夫人将我告上公堂?”李义点头道:“衙门来人是这样讲的。”祸不单行,范昭一下来了气,哈哈一笑,道:“真是笑话,莫说钱世杰命不该绝,就算钱世杰真的掉进河里淹死了,与我何干哪?”

红儿一撇嘴,道:“就是。少爷这几天都没有出过府,与钱家公子被淹死有何干系?婢子看,那个钱夫人一定是失心疯了。”李义道:“少爷,再过两天,钱老爷、花大姐还有唐风艺术团的人就回来了,不如,我们先设法拖一拖。钱老爷回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钱老爷就会主动撤了案子。”范昭冷哼一声,道:“不。我倒要去瞧瞧,那个泼妇是怎么告我的?走,你们都跟着我去,长长见识哈。”

范昭来到县衙,见钱世杰躺在担架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钱夫人坐在旁边椅子上不断抹眼泪。刁县令似笑非笑,道:“孝廉公请坐。”范昭一挥手,大刺刺道:“不坐了,在下站着听刁大人判案。”刁县令尴尬一笑,道:“孝廉公,钱夫人抬来钱世杰的尸身,说钱世杰不慎落水被淹死,起因在于孝廉公。人命关天,所以,本县不得不请孝廉公来作个澄清。”

范昭话欲出口,那钱夫人一把鼻一把涕眼泪的说道起来:“青天大人,当初若不是范昭使人散布流言,我家老爷如何能退了陈家的亲事?!陈家小姐如果嫁入我钱家,我儿子的痴呆病只怕早就好了,岂会落得今日被河水淹死的悲惨?!我儿一死,我和老爷没了依靠,老了怎么办啊?!呜呜。大人,范昭就是罪魁恶首!你一定要为我那苦命的儿子做主啊。”

范昭原本愤愤不平,一听此言,目瞪口呆。

公堂外聚集了许多听审的百姓,议论纷纷。

“可不就是?钱夫人说的在理,当初陈家小姐做了钱家的媳妇,钱公子的病早就好了。钱公子就是爱陈家小姐爱得太深,才痴傻成这样。”

“嗨,你这样说就帮偏了吧?你怎么能保证钱公子的痴傻病就一定好呢?娶老婆还包生儿子呀?”

“哎,要我看啊,钱夫人真够可怜的,听说钱家为了给儿子治病,花了很多银子。钱夫人做慈善,唯恐银子不够用,家里的田呀地呀铺呀都准备卖掉。”

“所以呀,钱老爷才会想着法子外出挣银子,还不是为了治愈痴傻儿子。”

“天下做父母的,都是疼儿疼女的这个心哪。你看,钱夫人不算老,额头上开始有皱纹了,都是为了儿子操心呀!现在儿子一死,钱夫人怕是没了活路啰。”

“是啊是啊。钱夫人真可怜,儿子痴傻了五年,现在淹死了。唉,你说,钱家平日里没少行善积德,咋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范昭脑子灵光一闪,拱手道:“大人,钱公子没死,望大人明察。”刁县令一脸疑惑,道:“人都摆在这了,孝廉公此话怎讲?”范昭不说话,上前捉住钱世杰的双脚,倒提起来,飞起右脚,踢在钱世杰胸口的膻中穴,水从钱世杰的口耳鼻中流了出来。钱夫人叫道:“范昭,我儿已死,你辱他尸身作甚。”范昭不说话,倒提着钱世杰上下使劲一抖,钱世杰“哇”的一声,从口里吐出一条红色鲤鱼来。鲤鱼落地跳了两下,不动了。范昭放平钱世杰,拍了拍手,道:“可以了,钱公子醒过来了。”钱夫人忙跑过来,扶起钱世杰。钱世杰晃了晃头,睁开眼睛。“儿哪!”钱夫人抱着钱世杰,泪流不止。

刁县令见事情已了,道:“钱夫人,如今令郎已经复活,本县宣判此案完结。退堂。”“且慢。”范昭喊住刁县令,转向钱夫人,问道,“钱伯母,如果小侄能治愈钱兄的病,以前小侄与钱兄的是是非非,是否可以一笔勾销?”红儿惊叫一声“少爷”。钱夫人一脸疑惑,抬起泪眼看向范昭,颤声道:“如果孝廉公能治愈小儿的病,贱身愿意给孝廉公做牛……”范昭一抬手,止住钱夫人的话头,道:“明日午时,就在县衙门外,小侄亲手给钱兄治病。到时,请钱夫人与令郎配合小侄。”钱夫人犹自不敢相信,盯着范昭,道:“你……你……真能……”

范昭哈哈一笑,抱拳环揖一周,朗声道:“各位乡邻,钱世兄五年前上自家的杏花树摘花,不慎跌落于地,落下了呆傻之病,此事众所周知。明儿午时,小生就在衙门外面给钱世兄施以针炙之术,治愈钱世兄落下的后遗症。从此,小生与钱世兄恩怨两了。请刁县令与各位乡邻做个见证。”

刁县令鼠眼一转,道:“孝廉公仁心仁术,必得上天厚爱。只是,钱公子落下的呆傻后遗症确实与孝廉公无关,而且,钱公子呆傻五年,沉疴已久,望孝廉公三思。”钱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范昭面前,连连磕头,泣声道:“贱人多谢孝廉公。”

范昭明儿午时要给钱世杰治愈呆傻病的消息一下子传遍开了,众人议论纷纷,认为这次轮到范昭犯“呆”犯“傻”了。

范昭回到屋内,躺在陈慧殊的软椅上悠闲的喝着茶,看见红儿还翘着小嘴儿,微微一笑,道:“小丫头,小嘴儿翘那么高,都可以挂油瓶了,从县衙翘到家里,不累么?”红儿轻哼一声,道:“婢子是替少爷担心,少爷还取笑婢子。”范昭哈哈一笑,道:“此事于别人,自然是难于上青天。但是,对于少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红儿,你忘了,我在扬州学会了……”

“啊……”红儿一下眉开眼笑,一拍小手掌,道,“对呀,婢子怎么忘了,少爷学会了《一元复始》。周大夫说了,只有叶天士的《一元复始》针炙术,才能治愈钱公子的病。”范昭点点头,道:“是。不过,针炙之术,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红儿,你去告诉张仁,请周大夫晚上务必来一趟。”

“是,少爷。”红儿欢天喜地的跑到门边,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范昭一眨眼睛,道:“对了,少爷,婢子想不明白,少爷怎么知道钱公子嘴里有条鲤鱼?”范昭大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条鲤鱼是抖擞出来的。可能钱公子掉进河里,挣扎之中吸进了那条红鲤鱼吧。”红儿眼珠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婢子以为少爷观察入微呢。”范昭道:“当时我哪有心思观察钱公子。要是钱公子真死了,也只能说给鱼活活憋死的。”红儿点头称是,转身跑出门外。

范昭神情一黯,叹道:“阎王爷说了,天定钱世杰呆傻五年,期限已到,是时候了却这段恩怨了。娘子,我知道你一直挂念着钱公子的呆傻病。我以前答应你要治愈钱公子,明儿,我就兑现对你的承诺。”

注:本节钱夫人状告范昭,涉及了一个古人法律上的认识。大家都知道明代通俗小说《警世通言》中的名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现代法律认为,杜十娘是跳江自杀,旁观人都是证人,李甲无罪。而在古代,旁观人都会认为是李甲逼死了杜十娘,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重视事情发展的前后因缘关系,用社会道德来衡量是非,最后才是法律上的量刑。钱夫人状告范昭,无非是失子之痛使然,想借用社会道德力量一泄私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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