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头把郭大嘴叫进大堂,对封熙永说道:“熙永袍弟,咱们各为其主谈不上安排,但是我可以提个建议,你千万不能回六安,因为那里马上就要变成人间地狱,夏振阳所部不会有一个人逃出六安!至于你的上司从王陈得,念在其明辨是非的大义上,我们独立团绝不会难为他,我会让他全身而退。你吃饱喝足之后就赶赴庐州府南郊,找到英王陈玉成并告诉他,就说我说的,十天之后让他到六安黄家大院负荆请罪,到时候我替他担当一二;若是执迷不悟一错再错,那他就是第二个夏振阳,我要让他在洪秀全之前见上帝!”
“说得好!”孙奎心兴奋地说道:“还有我一个,熙永老弟,请你转告四眼狗,他要是来,我还当他是朋友,否则我们就割袍断袖,战场上见真章!”
“还有我,我就替龚旗主他们做主啦,英王认错并交出凶手,捻军就拿他当朋友,否则所有的捻军都是他的敌人。”
“哈哈哈,”老耿头和孙奎心一起大笑,孙奎心笑道:“天松,你能做主吗?”
“怎么不能?”毕天松眼珠子一瞪说道:“我们龚旗主非常钦佩黄公子的胆略和眼光,差一点把他夸上天去了,说什么若是我们捻军有咱团主这样的人才,早把清妖赶进大海里喂鱼去了。黄家大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龚旗主能无动于衷吗?再说理在咱们这边,凭我对龚旗主和老乐的了解,他俩一定向着咱们说话,否则以后再见面没得朋友做,我扭头就走,就当没看见。”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封熙永脸色通红,朝三人抱拳说道:“各位前辈,你们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等我到了庐州府一定把你们的意思转告给英王,并好言相劝,但愿咱们化干戈于玉帛,握手言和。”
封熙永一心想化解太平军和独立团之间的矛盾,其对太平天国的赤胆忠心连老耿头都暗自佩服,此人真是一位良才,若是能够招揽帐下,黄孛又会多出一位得力的大将,微笑道:“熙永袍弟,我们都相信你,但愿能如你所愿,你现在跟这位兄弟下去好好饱餐一顿,然后睡上一觉晚上再动身,也许用不多久,咱们就会在六安重新相聚!”
送走封熙永,老耿头对孙奎心说道:“老奎,你现在马上召集部队,那些慰问品也别享用了,都送给绿营的边雨和江守备,让他们安心训练守好北炉桥寨,等咱们消灭了夏振阳就把他们收编为独立团一员。”
孙奎心前脚刚走,奇丰和郭大嘴被老耿头叫到大堂说道:“奇丰,章先生那边我另安排人通知,你还得跑一趟凤阳府,并且带上毕天松和大嘴,率领火枪营的五百兄弟一同前往,把黄家大院和寿州的战况一五一十告诉他,让他押着王金奎速回六安,既然苗沛霖已经死了,那些漏网之鱼已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不要把精力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们要用王金奎和夏振阳的两颗人头来告慰那些冤死的英灵!”
“冰康先生,我和奇丰带着十几名兄弟即可,大嘴和火枪营的五百兄弟还是留给你们吧,那长毛还有五六万人马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说是不是?”毕天松担心地说道。
“用不着,”老耿头摇头谨慎地说道:“陈玉成现在还把黄公子当做头号敌人,万一他得到黄公子在凤阳府的消息,他一定会放弃攻打庐州府转而杀向凤阳,到时候黄公子就危险啦!这五百火枪营队员都是黄公子一手培养起来的,指挥起来比咱们还得心应手,真要是遇上危险也许就能够派上大用场。”
听老耿头这么一说,毕天松恍然大悟,站起身朝老耿头行个军礼,郭大嘴闻听率领五百火枪营士兵竟然还有自己的一份,乐得嘴丫子都咧到耳根子,笑道:“我的亲爷爷,还是你老人家体恤下属,让我和天松大哥一起带这么多兄弟,我一定不辜负您老的厚望,不让黄团主掉一根毫毛!可是……”郭大嘴嬉皮笑脸说道:“团主以前给我下过死命令,不许我离开你半步,这要是被他看见了不会把我屁股打烂吧?”
“哼,你想的倒是臭美!”自从黄孛把郭大嘴分配给老耿头当贴身侍卫后,老耿头越来越喜欢心直口快多嘴多舌的郭大嘴,整天有一个围着自己胡说八道的人倒也快活,拿郭大嘴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看待,两人处时间久了真像祖孙似的,无话不说也没大没小,但是在郭大嘴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敬畏老耿头的,只要是老耿头安排的事情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好,听老耿头的意思还有后话,赶紧毕恭毕敬洗耳恭听。
老耿头绷着脸严肃地说道:“我有大熊和许洪护卫还用你?再说那五百火枪营队员我让天松带也没让你带,你跟着就是了,等到了凤阳府,黄公子怎么安排你那是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不过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平常说说笑笑都可以,黄家大院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再信口开河瞎咧咧,该哭的时候你笑,该笑的时候你偏嚎两嗓子,到时候屁股打成两半也没人帮你,走吧!”
吓得郭大嘴一咧嘴,只好跟在毕天松和奇丰屁股后面离开北炉桥寨直奔凤阳府,要把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告诉黄孛!
等大堂里只剩下老耿头一人时,老耿头翻来覆去把敌我的态势认真考虑一遍:独立团全部加到一起最少有一万人马,对方虽然还剩下六万多,估计这两天攻打六安城和韩家冲最少得损耗掉一万,剩下的五万跟独立团一比正好一比五,打这种仗对独立团来说倒也不是实力相差太悬殊,如果再劝走从王陈得的部下,那独立团胜算会更大一些,只要重新补充上弹药,消灭夏振阳更是十拿九稳,就怕陈玉成知道真相后提前把夏振阳调离六安,那报仇的希望就得落空,所以当务之急自己一定得赶在封熙永见到陈玉成之前消灭夏振阳。
想到这,老耿头急匆匆走出大堂来到邹鸿休息的厢房,见十几位士兵东一个西一个睡的正香,只有邹鸿一人坐在门槛上梳理着那根长长的大辫子,梳得一丝不苟铮明瓦亮,老耿头好奇地问道:“我说邹鸿,别人都抓紧时间睡觉,你怎么梳理起辫子?你不累啊?”
邹鸿急忙站起身,把辫子在头上缠了好几圈,憨憨地说道:“冰康先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实在睡不着,闲着没事就打理起辫子,只要把它伺候好了,早晚可以用它敲响晚清丧钟。”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吓了老耿头一大跳,上上下下打量着邹鸿问道:“这是你说的话?”
“呵呵,我哪有这本事?跟老唐头刚刚学会百八十个字他就战死了,这是黄公子说的。”
“哦,”老耿头若有所思点着头,过了片刻说道:“邹鸿,现在独立团正处于关键时刻,我还得让你们辛苦一趟,不知道你们体力行不行?”
邹鸿闻听有任务,立刻瞪大眼睛说道:“冰康先生,你就下令吧,我们现在不仅是独立团的战士,我们身后还有十几万码头镇的众乡民看着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不会眨一下眼的。”
“呵呵,没那么严重,我想让你率领你的兄弟们再跑一趟寿州,你们来时因为章馨海他们正忙着追杀苗沛霖,所以没碰见,奇丰说他们现在已经在寿州城外驻扎,你过去给他捎个信,让他们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到达码头镇跟我们汇合,顺便把六安和黄家大院所发生的事情跟他说说,告诉他黄家大院并没有全军覆没,他新娶的媳妇念寒姑娘安然无恙,暂时只是落在太平军手里,等回到六安后我就会把她救出来,让他不用担心。”
“还有活的?章先生的媳妇?”邹鸿吃惊的问道:“他什么时候成亲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嗨,要不是上次黄公子带他们回黄家大院,章馨海也不会跟念寒姑娘成亲,话说回来,若是没成亲的话念寒姑娘也不能幸免。就是可怜冯东篱喽,从独立团成立起就为独立团东奔西跑,在六安、霍山和霍丘帮助黄孛成立起上百个贫民协会,本来定好了八月初八跟黄孛一起举办婚礼,可惜临走之前连黄淑娟的面都没见着,想想都替冯公子叫屈,不过也亏得没见着,否则连周凤姑娘都得搭进去,这就是命啊!好像冥冥之中特意这么安排似的,咱们黄团主真是斗战胜佛转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老耿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棰的说得邹鸿半知半懂,发了一顿感慨老耿头接着说道:“你让章馨海派一支人马到就近的第二兵工厂运送弹药,这是一场大仗,离了火器咱们独立团这点人马可玩不转转。”
北炉桥寨距离寿州八十多里地,邹鸿率领着十几名手下披星戴月后半夜就赶到寿州,当听说黄家大院的噩耗之后整个营寨都闹翻了天。大熊、许洪和大妞哭着喊着要马上回黄家大院报仇,少言寡语的马杰也哭丧着脸央求章馨海速回六安为自己的亲弟弟雪恨,不用大伙催促,挂念念寒生死未卜的章馨海当夜三更就拔寨启程,临走之时把前往兵工厂运送弹药的任务交给郑嘀咕,阴沉着脸说道:“嘀咕,你见到朱桂师傅后一定让他马上赶制出二十枚辣椒弹,随弹药一起运到码头镇。”
“辣椒弹?啥是辣椒弹?”
“就是把开花弹里的钉子换成辣椒,越辣越好,最好买那种朝天椒,你跟朱桂师傅一说他就会明白。”
老耿头率领的五营本来比章馨海要提前半日出发,但是报仇心切的章馨海所部次日午时不到就赶到了码头镇,顺利地与老耿头汇合在一起。大伙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首先来到埋葬众亲人的地方,没想到一万多被太平军杀死的码头镇乡民的遗骸也葬在此地,偌大的旷野一望无际全是坟包,每个坟头上都押着一块黄表纸,配合着花花绿绿的花圈一眼望不到头,飘洒的纸钱和烧纸的味道弥漫整个天空,东一簇西一堆的乡民悲恸哭嚎,真是说不尽的凄惨道不完的悲哀。
众人培土的培土,烧制的烧纸,许洪、大熊和大妞跪在坟头前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好不容易才被大伙劝回队伍,吵着嚷着要马上杀进六安为亲人报仇,老耿头低沉着嗓音说道:“我们回来就是来报仇的,但是对方人多势众,良莠不齐,他们当中还有想阻止这次暴行的好人,咱们不能闭着眼睛胡打一通,想抓到真正的元凶就必须听我指挥,否则我就把他留在码头镇让他后悔一辈子!”
这话明显是冲着大熊和许洪说的,吓的两人不住点头称是,老耿头见安抚好最头疼的哼哈二将,就把所有的侦察营探马全都派了出去,还没过一个时辰,侦察营的探马就带着十几人来到大营,告诉老耿头和章馨海,说这些乡民知道太平军的兵力部署。”
一万多人被太平军杀害了,码头镇周围的四乡八舍乡民全都自动武装起来,要不是惧怕太平军的凶悍,早一拥而上把太平军砸成肉泥,整天地围在太平军营地四处转悠,看见落单的就抽冷子来一下子,打完就跑,气得太平军隔着老远用炮轰,时间久了早把六安附近的太平军防御部署摸得一清二楚。
还没等老耿头和章馨海发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六安的太平军情况说了个大概。
驻守六安城下的是从王陈得率领的三万人马,已经提前一天停止了攻击,为了防止六安城内的独立团出来骚扰夏振阳攻打韩家冲的行动,从王陈得把三万人马全部部署在城门和黄家大院一线,至于夏振阳攻打韩家冲战况如何这些乡民并不知情,老耿头和章馨海只好等待侦察营传回来的消息。
天黑之前,郑嘀咕率领着残余的二营押着弹药顺利返回码头镇,兴匆匆跑到大帐禀告道:“章先生,你要的一箱辣椒弹也带来了,足有五十枚,朱师傅还让我转告二位先生,明日天亮之前再送来一车。”
老耿头望着章馨海笑道:“徳宇老弟,你不是想把老头岭那一套搬出来来对付夏振阳吧?”
章馨海苦笑一声说道:“这朱师傅,做这么多辣椒弹干什么?这东西也炸不死人,到时候刮什么风还不知道呢,我就是想碰碰运气,有备无患。”
“还是徳宇老弟考虑周详,不过你也不用愁眉苦脸的,你那新媳妇一定不会出事的,我了解那个陈得,虽然心胸狭窄,但是心眼还没坏到家,明日我保准给你要回一位活蹦乱跳的小媳妇。”
说话间,鲍鑫满头大汗跑进大帐,报告道:“夏振阳攻打韩家冲时吃了不小的亏,整个金寨都快变成收容所了,除了五千人马驻扎在金寨周围,剩下的人马都挤在韩家冲前面那条山涧里,营寨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不到头,估计没有两万也得有三万。”
“他们有没有撤走的迹象?”
“没有,我看他们不少人在四处抢粮,好像不拿下韩家冲死不罢休的样子。”
“好,那就好!”老耿头高兴地说道:“明日赶走从王陈得,我们就让夏振阳尝尝独立团的厉害,让他血债血偿!”
次日天没亮,独立团浩浩荡荡开向六安,刚走出七八里,独立团身后竟然跟随着成千上万的乡民,有拿刀枪的,还有拿老炮筒的,甚至还有拿着各种农具的,估计没有十万也得有七八万。这么多人想赶也赶不走,再说好多都是为了给自己的亲人报仇来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老耿头只好让郑嘀咕率领着二营在后面维持秩序,让这群乡民大军远远跟在后头,等需要时再让他们痛打落水狗。
在离六安五里地时遇到了陈得的外围部队,大约三千人左右,双方隔着五百米距离相互对峙。
太平军队列前架设着八门火炮,中间是步兵,两侧各有五百骑兵,除了普通的刀枪剑戟外,还有不少鸟铳、抬枪,甚至连独立团火枪营的新式火枪也有不少,离老远瞧但见旌旗招展,刀枪林立,颇有气势。
相对着独立团的队列显得就有些单调,除了站在中间的大熊举着一面独立团军旗外全是一式的骑兵。最前排的是卫朵的五百火枪营,一百多门榆木炮隐藏其中,李忠的一营、马杰的三营和孙葵心五营排成三个方阵紧随其后,十几门新式火炮摆放最后,七八位炮兵伺候一门火炮严阵以待。
老耿头本想上前询问陈得的下落,寻思半响突然临时改变了主意,独立团若不显示出强大的攻击力,估计想劝走陈得也不是一件易事,于是率领队伍前进到距离太平军三百米之前停下脚步。
老耿头出身太平,对太平军的火炮了如指掌,知道再往前走就进入对方炮火之内,虽然太平军都是自制的土炮,但是人多密集,挨上一炮也得伤亡好几个,老耿头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