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可担当不起!”令姨太太叫道,她跑去抓住了四老爷的手,哭了起来,“其荣啊,你不为我做主也就算了,可也不能任由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在我头上,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我没活头了啊。。”
谢澜又笑了起来,眼神冷冷的盯着唱作俱佳的令姨太太,“没活头了还不赶快去死,有谁拦着你了?你撺掇了我父母吵架,自己躲起来看热闹,四房少了你这个祸害,还能清静几日!”
令姨太太又羞又恼,拉着谢其荣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看四房的主子和下人都齐齐的聚到了她这个小院子里,看她的笑话,令姨太太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文娟,彩绣,把她拖屋里去!”谢澜叫道,厌恶的看着令姨太太,“谢家是正经有规矩的地方,容不得有泼妇撒野!”
彩绣原本是胆小的,可跟着谢澜放一回火之后,胆子不知道怎么就变大了,这会儿上听到谢澜吩咐,立刻和文娟一起,把令姨太太给架了起来。
“其荣,救我啊!”令姨太太和彩绣文娟撕扯着,大叫了起来。
四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谢澜,气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放肆!给我住手!”他叫了半天,没人搭理他。
“你们,你们耳朵都聋了?”四老爷指着站满了小院的四房下人,气的都要跳脚了,“我叫你们拦住她们,你们没听见啊!”
有几个下人抬起头看了眼路氏,见路氏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便低下了头。
谢澜微微一笑。
路氏是管家的好手,在下人中威望很高。给这些下人发工钱的当家主母和见天不在家的老爷比起来,该听谁的,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你,你个小畜生,你想造反是不是!”四老爷见阻止彩绣文娟无望,令姨太太已经被架到屋里,转而骂起了谢澜。
谢澜前世在乡下过了十年,村妇们骂人比四老爷粗鲁多了,四老爷这个文弱书生骂起来实在不痛不痒,对谢澜来说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都不把四老爷当父亲了,怎么还会在乎四老爷怎么骂她,怎么看待她?
“父亲好大的火气。”谢澜平静的说道,“我看姨太太睡的死,怎么叫都听不见,怕她有个什么万一,这不一碗油烧起来,她就醒了。”
若不是谢澜身边站了不少下人,四老爷当即就要冲过去教训这个不听话,敢忤逆犯上的女儿了,然而眼下的情况他也清楚,这些下人不听他的,他就是打也打不到谢澜。
“你这个混账东西!反了天了!”四老爷骂骂咧咧的,“去,给我跪祠堂去,我非得打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畜生不可!”
谢澜笑了笑,走到了路氏身边,握住了路氏的手,看着四老爷,点头道:“父亲您让我跪祠堂,我肯定没话说。不过在我去祠堂前,我得先去找找伯祖父,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在令姨太太这放火,还要问问他,我祖母姓范,令姨太太怎么就成我祖宗了?”
谢至诚是整个谢家最厌恶令姨太太的人,倘若他知道令姨太太敢挑拨四房夫妻关系,绝对会出手整治令姨太太的。
就算谢澜会受到惩罚,受惩罚最重的那个一定是令姨太太。
这绝不是四老爷想看到的结果。
连自己的亲娘都护不住,伯父想罚就罚,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爱面子的四老爷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四老爷要是还敢羞辱谩骂她的母亲,她就把这事捅到谢至诚跟前,也好顺便知道,令姨太太打了什么算盘,让母亲如此愤怒。
“你胆子倒是不小!”四老爷气焰果然弱了下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眼睛恐吓道:“你当杀人放火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若是敢乱说,我叫你好看!”
路氏搂着谢澜,母女两个看着四老爷,眼里满是怒火。
四老爷瞧见这对长的极像的母女就没好气,指着谢澜,声色俱厉的叫道:“滚回你屋里去,三个月不准出门!”
这会儿上,彩绣和文娟从屋里出来了,几乎是同时,令姨太太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从屋里跑了出来,扑倒在了谢其荣脚边。
谢澜拉着了路氏的手,环视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谢洛和谢湄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接触到谢澜的视线后,同时低下了头。
两人都心有余悸,谢澜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胆大妄为了,连纵火都敢,连父亲发怒都不怕,又有路氏护着,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谢澜目光定格在了哭的一塌糊涂的令姨太太身上,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令姨太太,你等着,我改日来给你请罪。”
请罪两个字,谢澜咬的极重。
令姨太太又是愤恨,又是害怕。愤恨的是谢澜这个道歉毫无诚意,害怕的是谁知道谢澜请罪会不会是比放火烧她还要吓人的举动?
“母亲,咱们走!”谢澜最后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四老爷,拉着路氏离开了令姨太太的院子。
一直到回了屋,路氏才缓过神来,看着谢澜,悲从中来,猛的把谢澜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悲戚的叫道:“澜娘,我可怜的澜娘!”
谢澜靠在母亲怀里,搂着母亲瘦削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酸苦和怒火,轻声问道:“母亲,父亲到底为什么和你吵?”
“你别管了!”路氏哭着摇头,“你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教你受了委屈的!”
谢澜心里难过,红着眼睛看着路氏,说道:“母亲,你不告诉我,我心里没个底,白天黑夜里担心,你跟我说说,有什么事咱们两个还能商量一下。”
路氏只是哭着摇头。
“母亲,你跟我说说吧。”谢澜恳求道,“你憋在心里不难受吗?父亲和咱们闹成这样,我总得知道他图什么吧?”
路氏掏出帕子,擦了擦脸,看着谢澜,又流起了眼泪,说道:“澜娘,不是我非得瞒着你,而是你爹做的这事,我实在没脸跟你说。。”
“到底是什么事?”谢澜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要把你许给令海涛!”路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谢澜猛的站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
彩绣和文娟惊惶的叫了一声“姑娘”,扑过来扶住了谢澜。
路氏吓坏了,搂了谢澜坐到了榻上,安慰她道:“你不用怕,娘是不会同意的,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不能同意你嫁到令家去。。绝不能让你爹作践了你,他就是闹翻天,就是要休了我,我也不能答应!”
谢澜摇摇头,用力的握住了路氏的手。
她刚才险些晕倒,并不是因为她愤怒于四老爷要把她许配给令海涛。四老爷连卖女儿的事都能做,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何前世的这段日子,父亲和母亲只要见面都在争吵,为什么二伯母一来替林三郎说媒提亲,母亲就急匆匆答应了,没有过多的盘查二伯母那漏洞百出的说辞,也没有去跟林家人见面。
母亲一直是细心谨慎的,尤其是关系到女儿一生幸福的大事,肯定是慎之又慎,她怎么会只听了二伯母几句话,就同意了女儿的婚事?就同意三日之内把女儿嫁过去?
不是贪图成国公府的权势,不是为了嫁高门而委屈女儿,而是因为母亲急着把她嫁出去,倘若错过了林绍,父亲就要强行把她许配给令海涛了!
只是满怀着希望,希望女儿能嫁入高门,嫁得良人的母亲却没想到,女儿虽然摆脱了嫁给令海涛的阴影,她却把女儿推进了一个更大的火坑!
前世母亲死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和痛心啊!
想到这里,谢澜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怕,谁都不用怕!父亲又不能一手遮天,怕他什么!”谢澜冷笑了起来,“这事是不是令姨太太提出来的?她想让我嫁令海涛?令海涛算个什么东西?一家刚放了奴籍的奴才,靠打秋风过日子,他也够胆子肖想谢家的姑娘?”
彩绣比谢澜还要愤怒,跺脚道:“四老爷要是糊涂,咱们就去找老太爷,去找二老爷,三老爷!姑娘多好的人,怎么能叫令家糟蹋了!”
“你父亲说,令海涛已经考了秀才,前途很好。。一个秀才算的了什么?你是谢家嫡出的姑娘,多的是进士郎来求娶。。”路氏喃喃说道,“你父亲就说令姨太太这辈子苦,生养了他是对他的大恩大德,令姨太太唯一的念想就是帮扶令家,想让令家子孙有出息。。她想让令家子孙有出息,不督促着子孙上进,却要来作践我的女儿。。你父亲但凡有一丝清醒,就不会答应这样荒唐的要求!”
谢澜轻轻出了一口气,她已经极度愤怒过了,到这会儿上,再听到四老爷这么荒诞的话,反而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