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远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忘了官威,双手紧紧抓住黄得功衣袍连声问道:“你所言是否为真?莫要诓骗与我!卢督臣要来?真是卢督臣吗?”
黄得功轻轻掰开刘致远手指,暗道:“这老倌好大手劲!老子皮糙肉厚被捏的生疼!文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难道这老头是练家子?”
“大人莫急!莫急!”黄得功陪笑道。
刘致远没理会他的无礼之举,要换平时,文官用手把住武将的臂膊,这叫示之以亲;武将要是不愿意,这叫有辱斯文,绝对要动本参奏。
他清咳一声,背负双手接着问道:“黄将军所言当真?据本官所知,督臣近半年一直在河南屯田,何时突至南直隶的?”
黄得功道:“卢督上月接到闯贼向南流窜的消息后便率兵出了河南,同时给卑职下了调兵文书,令卑职赴援凤阳。卑职从怀远来援时便遣人与卢督取得联系,所以知晓卢督已在赶来的路上!”
刘致远这次终于是彻底放了心。寿州现下不仅有黄得功部五千余人,凤阳近六千余人的援兵估计也很快就会赶到。虽然不知卢象升手下能有多少官军,但卢象升能征善战的赫赫威名已经足以安定人心了。
黄得功还没说完,他接着道:“还有好事大人恐怕不知:闯贼身后还有一只辽东马队坠着!卑职判断,流贼之所以未敢全力攻打,就是怕攻城时辽东官军突袭其后背!等到卢督、陈大人赶到,五处兵马合力一击,城外的二十万流贼败亡可期!”
刘致远暗里欣喜不已,一是寿州已能保全,自己与家人终得幸免,寿州百姓也免遭涂炭;二是寿州很快成为朝廷关注的焦点,数万官军将会在此迎战二十万流贼,倘若此战大胜,自己的名字不出意料将会出现在皇帝面前,将来吏部考功,这将是一笔难得的资历,为以后的升迁奠定下了良好的基础。
流贼大兵压境下那种朝不保夕的悲观情绪一扫而空,他笑着开口道:“本官久仰卢督臣大名,可惜缘锵一面,此次终于有幸得见我大明文臣之中最善战之人,真是令人欣喜啊!黄将军!依你之见,明日贼若来攻,将会是何种态势?官军又该如何应对?”
黄得功沉吟一会,开口道:“明日贼若如今日般敷衍来攻,那就还是让寿州卫所兵与其交战;若贼遣精兵猛攻,卑职自会派一部士卒助战,但仍以卫所兵为主。我部助战主要是防止贼兵破城。”
刘致远不解的问道:“卫所兵战力堪忧,民壮更是未经操训。假使流贼聚兵猛攻,就算有你部助战,本官也恐其会伤亡巨大!为何不用援军替代本地兵马和民壮守城?莫非你想保存实力不成?”
黄得功反问道:“大人莫非忘记适才卑职所言?此次乃是重创流贼的绝佳时机!现下卢督与陈大人尽皆未至,若是我部突现,流贼强攻受阻,以贼善于流窜之本性看,闯贼、献贼很可能会弃寿州而去!贼若转往他处府县,就算卢督、陈大人率大军赶至,贼已窜与别处,官军只能继续尾随。数万大军每日消耗无数钱粮,更兼流贼动向飘忽,劫掠四方以供其用。而官军只能依靠自身所携之粮草,结局必是流贼肆虐,生灵涂炭,官军则疲于奔命,最终也难以将其聚歼!”
刘致远闻言羞惭不已,自己只想着减少寿州军民的伤亡,反而忽视了剿贼的根本,真是枉读圣贤书,还不如一介武夫的眼界和胸怀。
他对着黄得功施礼道:“倒是本官想岔了!黄将军才是谋大局者!现下只有示敌以弱,才不致将流贼惊走。本官向黄将军赔礼了!”
黄得功心中对刘致远的好感直线上升,他知道文官的德性,一个个眼高于顶,自以为读过圣贤书就无所不能,从不把武将放在眼中,在他们眼中,军人就是粗鄙和祸乱之源的代名词。眼前这位的举动在文官中真是另类的存在了。
他赶忙还礼道:“大人只是守土心切,一方主官最在意的自是治下军民的性命,大人莫要如此,折煞俺了!”
刘致远接着道:“那守城一事,本官全权交于黄将军了!只望此次能取下闯贼人头,以消圣上之恨!”
黄得功大笑道:“此次定不教大人失望!待大军齐至,俺老黄自会万军之中砍下闯贼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