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华正在屏风后换着血衣,探出脑袋道:“稍等,马上过来!”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主簿小吏深深埋下头,连气氛都压抑起来。
“快点!”
年迈的薛九全,在小太监搀扶下缓步行走,公鸭嗓唉声叹气:“圣上昨儿个发火,骂老奴养了一群饭桶,老奴是一晚上没睡着。思前想后,觉得这典魁司上下,得换一批人,曹华,你觉得这些人,还要不要留着?”
“公公饶命!”
百余个主簿小吏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瑟瑟发抖。
典魁司名义上是天子近卫,实际上权利极大,禁军巡城兵役都得服从典魁司调遣,如今典魁司被人捅了老巢,薛九全不会迁怒与曹华,肯定是拿他们这些小官吏开刀。
寒儿自知难逃其咎,跪在地上默然不语。
曹华察觉气氛不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轻笑道:“他们挺听话,不用换。”
“他们听话,还出了这么大乱子,那就是你出了问题。”
薛九全闻言幽幽一叹,在大厅主位坐下,望向曹华。
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侍女寒儿犹豫少许,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公子昨夜..”
“寒儿,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要吱声。”
薛九全端起茶杯,淡然望了寒儿一眼。
寒儿身体微微一抖,连忙低头趴在地上,再不敢多嘴一句。
曹华第一次见到这名义上的义父,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便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
“诺!”
主簿小吏如蒙大赦,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宫里来的几个小太监,也在薛九全授意下离开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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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衙门中,点点熏香缭绕。
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手端茶杯,神色此时才显出几分忧色。
“华子,你行事一向稳重,为父才把典魁司交给你。昨夜让一个反贼闯入典魁司又扬长而去,这说明我典魁司无能,光吃饭不做事。”
“是我疏忽!”
他可是糟了无妄之灾,就画了张地图,其他事情和他无关,但这个锅肯定背定了。
薛九全摇了摇头:“你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圣上想要天下太平,至少汴京得天下太平,不能让文武百官找到由头。”
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说起这个便宜义父,他旁敲侧击打听过,在宫里伺候了一辈子,临到老来才收了他这个义子。或许也抱着百年之后有人送终的寄托,把曹华当做亲生儿子对待,对曹华要求很苛刻。
总的来说,是个很厉害的老头子。论位置和履历北宋末年的奸宦杨戬很像,但薛九全不贪财不附势,只是天子身边的一条忠犬,唯一的私心也就膝下一个义子。
现在他想当和事佬置身事外,但毕竟用着‘京都太岁’的身份,是典魁司二把手不能光吃饭不做事。昨晚皇帝明显发火了,京城中都能出现反贼,还打入他管辖的天子近卫,就差没把他枭首示众,连个治安都管不了还监察什么百官。
若非如此,常年呆在深宫的薛九全也不会忽然跑过来说教。
事到如今,看来是得上点心,至少在远走高飞之前得让汴京太太平平。
大厅沉默许久,见曹华没有回话,薛九全抬起眼帘:“华子,你最近心软了。”
“嗯?”
白袍玉冠的曹华轻笑道:“有嘛?”
“你以前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笑。”
薛九全干枯手指捏着茶杯,缓缓摇头。
他那儿知道以前自己啥脾气,倒也没有多说。
薛九千捧着茶杯,絮絮叨叨:“杀人立威,该杀的人要杀,比如陈家那个小姐,既然冒犯了你就不能放她离开,唉...”
陈家小姐,自然是初来时差点被侮辱的女子,他不可能因为被拍了一花瓶就把人给弄死,事后也没追究。
薛九全打量着全然不同以往的曹华,干枯手指轻弹茶杯,一滴水珠飞溅而起,屈指再弹,水珠激射而出。
破风声疾响,直冲太阳穴而来。
曹华正埋头沉思,心弦骤然紧绷,右手条件反射猛拍桌上,一盏茶杯弹起。
“啪!”
水珠击中茶杯,白色茶杯凌空爆裂粉碎,水雾弥漫。
京都太岁的武艺,果然出神入化。
“不错。”
薛九全缓缓点头,站起身来唏嘘道:“若不是这身功夫还在,为父还以为你被人调了包。”
曹华满眼不可思议,愣愣看着右手没反应过来。
我这么厉害?
试着又拍了下桌子,可惜,这次再无方才的动静。
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缓步走出正厅,临走前,不忘吩咐道:
“切记,莫要再让汴京出乱子,圣上那边为父不好交代。”
曹华轻轻点头,依旧打量着手掌,待老太监走出门,才喃喃自语:“什么鬼?这条件反射也太恐怖了些,昨晚上那疯婆娘武艺得多高才能把我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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