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已在她的面颊上风干,她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下唇,一颗心却怎么也止不住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也曾经追随项翼南征北战,也曾经亲眼目睹他面对强敌生死一发,甚至陷入绝境九死一生。
只是,心情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忐忑过。
——除死无大事吧。
她心里悄悄对自己这样说,稳了稳神悄然摸了摸贴身藏起的那柄匕首。
霸王神枪的枪锋也开始微微镝鸣起来,那声音极低极弱,好像一缕若断若续的音线。
四周的天地元气随之波动,缓缓地发出共鸣之声。起初低如呢喃,逐渐地开始变响,继而越来越激昂慷慨,如黄钟如大吕,如雷鸣如电闪,震耳欲聋的声浪波澜壮阔直涌向唐衍。
奇妙的是,在岩下的虞妃儿依旧只能听见那枪锋在浅吟低唱,丝毫没有发觉那声音早已变得不可一世惊天动地。
亭中的唐衍首当其冲,他的双手抚琴轻弄,发出“叮咚叮咚”不成调的曲音,如碎玉珍珠般嵌入到狂暴的声浪里,总能恰到好处地消弭去对手的庞大声势。
“一招而决吧,我们都不喜欢浪费时间。”
他看着项翼道,石桌上的杯盏茶壶蓦地叮叮颤抖起来。
“哼,一枪够了。”
项翼冷冷一哼,身周“唿”的声镜天全开。
只见波荡的元气遽然聚合凝铸成可见的光澜,一杆杆黑色的神枪如星辰参差招摇威武,萦绕在观澜亭的四周。
天地在这一刻放亮,闪烁着白银色的光芒,刺痛人的眼睛。
玄奇的符纹如涟漪荡漾,缓缓从下方升腾,旋转围绕不断凝合到千百杆黑色的神枪枪杆上。
“我曾经欣赏你的自信,但现在很讨厌你的自大!”
唐衍的手猛在七弦琴上一拨,“嗡嗡”琴音里镜天开放,千万道红色的光缕就似他手下的琴弦不停地释放出来,一层一层环绕包裹如同春蚕作茧。
“不,不要……”
岩下,虞妃儿心碎泪崩,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指甲生生掐进手掌心里,后背已惊出层层冷汗。
更远处,姬澄澈收敛所有的气息,将手按在了胎元神刀之上。
他对项翼没有一星半点好感,可唐衍这卑鄙小人,居然侮辱威胁虞姨!
他的心情震撼激荡,绝不亚于虞妃儿。
随着真相的一步步揭晓,他才发现殇馗不过是人前的道具,而这一切幕后的黑手,其实都是唐衍!
此刻,他对唐衍的愤怒与鄙视已远远胜过殇馗。
殇馗充其量不过是真小人,而唐衍却是彻头底尾的伪君子!
假若不是今夜阴差阳错偷听到壁角,他只怕会一直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不如此时此地就做个彻底了断!
“铿!”项翼朝前踏上一步,脚下青石砖纹丝未动,却有磅礴的罡气迸发激荡。
脚步踩踏在砖石上的声响譬如一记惊雷,震撼的不止是是耳朵更有每个人的心神。
以地为鼓,以步为锤,发洪声振长枪,驭万龙!
“叮——”几乎不分先后,七弦琴亦是一声鸣响,清幽隽永却始终不曾被如雷的步声淹没。
刹那间,雄浑澎湃的元气混合着绚烂夺目的光澜以观澜亭为圆心,狂暴地波动震荡,生成万千朵美不胜收的华英。
“铿、铿、铿!”项翼再进三步,枪锋已近唐衍的咽喉。
虞妃儿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双目睁圆须臾不离地注视着亭上的项翼和唐衍。如果不是害怕从此阴阳相隔,她几近晕倒。
霸王神枪从来都是破釜沉舟,你死我活,生死一瞬!
那边远处的姬澄澈却比虞妃儿镇定许多,以他当下的眼力和境界,完全超脱了表象的藩篱,真正融入到这一场巫圣与霸圣的决斗中。
项翼固然占据主动,但这是唐衍有意为之,两人的均势并未发生变化。
关键就看项翼是否会迈出第五步,将枪锋送到唐衍的眼皮子底下!
那将是所有变化穷尽,图穷匕见的一刻,亦是两人亮出底牌生死立判的刹那!
但看项翼,举步、振枪、前行!
一往无前,舍他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