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烟听着“滴”响,以为是柳南风回来,却实在没想到是顾桔。
“他呢?”江小烟赤着脚呆愣站在沙发旁,顾桔抿抿唇。
“先生有急事回公司了,这是他今晚给您做的,还有这个,应该也是先生给您留的。”江小烟还有些沮丧,端着保温袋放餐桌上,木雕龙身的笼屉再精美她也没了食欲。
“麻烦你了,帮我和他说一声,让他早点休息。”顾桔点头离开,江小烟坐餐桌旁,看着深蓝色方格保温盒,心下动容,他该不会是趁着宴会时间做的?打开一看,还很热,是牛骨汤?还有四红粥?柳南风做来给她补血的吗?
江小烟又打开古式笼屉,手间一顿,盖子摔落在地板上,镂空木雕龙身,摔断了龙头。
莲花状的莲花清糕,是小时母亲做得最好吃的糕点。江小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拿起一块莲花清糕在唇边轻抿,入口即融,带着莲花清香和淡淡的回甘,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江小烟落下泪来。她曾经尝试着做过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过小时的味道,这是柳南风去哪得到的?这笼屉,应该很名贵,他是在意过她喜欢吃这糕点的吗?
“妈妈……”江小烟蹲坐在地板上,眼泪不顾一切地落着,十年前母亲的背影又清晰重现在她脑海里,那是最后一面,瘦削而脸色发黑的母亲与她的最后一面。她早就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她终究是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面对母亲的死亡!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深夜,幽黑墓园,柳南风靠坐在一块冰冷生硬的石碑旁,抬手想要摘下面具,手间微顿,又缓缓放下手,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很久没有来看你了,不是不想你,只是没脸见你。”微弱的火光在夏风中摇曳,打火机“嘡”地一声,响彻静默的墓园。
“这么多年,总是戴着面具欺骗自己,有些累了。”烟头的红色光亮,被深吸着缓缓靠近他薄凉的唇。黑暗中,烟圈被风吹散,犹像柳南风此刻在黑暗中飘荡的心。
“现在我似乎有些不习惯戴面具,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你,也很对不起文初。咳咳……”
“我闲下来的时候总想着自己当初是不是作孽了,才让你躺在这个漆黑冰冷的棺冢里,文初会不会也是因为我才躺在阴暗清冷的病床上,你说呢?你想事情一直很乐观,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说法吧!”手指捻灭烟头,柳南风又掏出烟和打火机,继续咳嗽两声。
“如果硬要给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没有救文初,而我柳南风没有救你,她何尝不是另一个我,将她关在那间房里,又何尝不是将自己关在那里。”柳南风又深吸一口烟,凝着红色烟头,愣怔出神。
“以前我对烟过敏,因为你和柳东云我才学会吸烟,一直到现在,7年。人生有多少个7年呢?像你一样,18岁的你,有几个7年呢?说到18岁,子诺也18岁了,不过她还会长大变老,不如你,我们都不如你,永远作为18岁存在。咳咳……”
清晨,一身风露寒霜的柳南风推开门,只见江小烟蜷缩在米色沙发上,怀里抱着羊绒抱枕,长发恣意散乱着。
餐桌上是他昨晚给她做的补血粥汤和龙头龙身断裂的笼屉,笼屉中的莲花清糕没有剩下一块,可他做的粥和汤却丝毫未动。
柳南风抚了抚自己发烫的额,吸一口凉气,回卧室洗澡。江小烟在梦中听到家乡河流的水声,挣扎着醒来,玄关处柳南风微带尘土的的皮鞋扎入她的眼。他回来了?
寻着水声,江小烟抬手敲敲浴室门。
“你回来了吗?”江小烟问他,浴室内没人回应,江小烟又敲了三次,还是没人回应。江小烟有些急,想来他平时洗澡不上锁,直接拧了门进去。
柳南风,躺浴缸里睡着了?
“柳南风?柳南风?”江小烟蹲在浴缸边,关上溢满的水,柳南风不做反应,江小烟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发烧得很厉害,他昨晚去哪了?
“柳南风,柳南风……”江小烟又喊了几遍,柳南风还是没什么反应,江小烟没办法,只好想着办法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放干水,红着脸给柳南风裹了条浴巾,刚想要抱着他起身,接着就被他用力抱进怀里,江小烟心脏一顿,甚至忘了反应。
“我自己起来。”柳南风声音嘶哑,扶着浴缸揽着她起身。
“有些晕。”他又说,江小烟立马扶住他,他的身子此刻烫得吓人。
“我去给你拿药,做早餐,你好好休息。”拿着毛巾给他擦干身子盖好被子,柳南风闭着眼,淡淡应一声。
江小烟忙着小跑起来,柳南风微睁着眼睛看她娇小的背影,她没有穿鞋,仿佛是个没长大的顽皮孩子。
“柳南风,吃药。”江小烟轻抿一口热水,见他没反应,急忙放下水和药。
“柳南风?”江小烟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身后垫上枕头,拿来水和药,小心喂下。
“好苦。”柳南风整张脸皱起来,江小烟轻笑,这退烧片明明只有一些药味,说来,好像是柳南风第一次生病吃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