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侧耳听着冯术念名单。果然，直到冯术念到最后，春天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春天抬头看了看赵志强，赵志强不露声色地对他微微一笑。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看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冯术念完，赵志强笑呵呵地问。

“赵校长，不知道初三的级部费还剩余多少钱？”一直没说话的王一川突然抬头问赵志强，赵志强和冯术都是一愣，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学校各部门的小金库历来是各自为政的，除校长外，其他学校领导不得插手干预，这是惯例。

“是这样的，”王一川微微一笑，接着说，“春主任今年送初三美术特长班，成绩非常突出。如果有剩余的话，我建议把春主任的奖金加上。”

面对王一川突然抛出的橄榄枝，春天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只好红着脸傻笑。

突然之间，冯术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王一川的这个问题，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赵志强。

王一川的话刚说完，赵志强就明白，王一川这是想通过推出春天来试探初三级部费使用的底牌，目的就是想伸手从初三级部费里分一杯羹。唉，人呐，真是贪心不足，这才提拔几天？就想炸刺儿！这手也是你王一川能随便伸的吗？

“呵呵，是这样的，”赵志强只好很耐心地解释，“王主任说的这个事情我跟冯主任交流过，从小春的工作成绩来说，确实应该奖励，并且是大奖。可是考虑到小春不是初三级部的任课老师，就这样过去分一杯羹，别的老师会不会有意见？再说，小春辅导学生是收过费的，虽然钱不多。但是，小春人年轻，年轻人多干点是不会吃亏的。是不是，小春？呵呵•••”

赵志强笑呵呵地、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春天的身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春天的身上，春天只好红着脸点头。

看到春天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主动去争取，宋秀文、李泽、宋成章等人也就没有开口，犯不得为了不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的去跟得罪赵志强和冯术。

王一川一看没人附和，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也就蔫蔫地低下了头。原先想以自己的教导主任和初三级部任课教师的双重身份插手初三级部小金库的想法只好暂时打消。

看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赵志强宣布初三教师奖金的事就算定了，由冯术负责尽快发放。

3.

“第三个问题，是小春找我提出来的，”赵志强扬了扬手里的计划书，“这是小春写的初三美术特长班招生和授课计划书，我仔细地读过，可操作性很强。说实话，像小春这样工作积极主动的干部，咱们班子里还真是不多。我希望大家以后多向小春学习，一心一意地搞好自己份内的工作，不要整天的瞅着别人的脚后跟，不是想赚点便宜就是想使点坏，我真不知道咱们有些干部是怎么想的。咱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要想办法干好这个工作，而不是想办法投机钻营。再这样下去，有些同志我看要危险，不能胜任岗位的可以明说，我立马换人•••”

借着春天写的计划书，赵志强来了一通不点名不道姓、夹枪带棒的训斥。王一川、冯术、宋秀文和李泽各怀鬼胎地坐在那里闷着头抽烟，春天因为突然受到了赵志强的表扬，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坐在那里，倒是孙成章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目光不停地在众人身上扫过，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好了，大家都说说美术特长班招生的事情吧。”赵志强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喝了一口茶水又回到了会议的主题。

众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应声。

“这个问题还是问春主任吧，招多少学生合适，他应该心里有数。”美术特长生涉及到初三级部，冯术左右看了看，只好率先打破了沉默。

“也是啊，小春谈谈吧。”赵志强把头转向春天。

“是这样的，去年咱们一共收生十三人，专业课过关十一人，文化课过关七人。”春天看了赵志强一眼，侃侃而谈，“去年咱们把全部精力放到了户县师范，今年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做。招收十个左右的文化课比较好的学生，培养的重点目标是户县师范。然后再招收十几个学习稍差一点的，培养重点目标可以是市里或者临近县市的纺校、丝绸学校、工艺美校等等这些可以面向全省招生的中专类学校，进一步扩大咱们的学生输送面。我相信，今年各乡镇的兄弟学校肯定也会把目光对准户县师范，不过我们可以另辟蹊径，出奇制胜。”

“好一个另辟蹊径、出奇制胜，呵呵，”春天的话刚一说完，赵志强立马笑着接过话头，“这些东西计划书里为什么不写上？”

“这些是我昨天晚上刚刚想到的，还没来得及写呢。”春天憨笑着挠头。

“看看人家小春，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工作，”春天刚才的一番话让赵志强心情变得很好，笑嘻嘻地说，“我看这事就这么定吧，具体招生的事情你跟冯术主任商量着办，你来拍板，冯主任配合。至于收费的事情，咱们还是按照每个学生每天一块钱收取，当然只能算节假日和星期天，正常上课时间咱不能算。我刚才给你算了一笔账，如果招二十个学生，那就是每天二十块钱，一个月四个周是八十块钱，加上你每月二百多块钱的工资，每个月差不多就有三百元的收入。比我这个校长挣得都多啊！小春，这样决定你还满意吧？”

“赵校长，”春天憨笑着，“钱多钱少的无所谓，只要能为咱们户山镇多培养几个学生就成。”

一听春天这小子赚钱这么容易，王一川、冯术和宋秀文几个人都一起把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光投向了春天。

看看就要到学生课间操时间了，赵志强宣布散会。同时让各级部主任和各科室主任回去下发通知，课间操全体教师到会议室开会，但是不许提前透露会议内容。

4.

众人出了校长室，春天走在了人群的最后。

第一次参加校委会例会就让春天看到了赵志强的强势，看起来校委会其实就是赵志强的“一言堂”。想想冯术刚才的狼狈相，春天都有点后怕。冯术刚刚的提议其实也就是顺着宋秀文的话头开了个玩笑，最后怎么决定还不是他赵志强说了算？可赵志强还是很敏感地往自己的权利和利益上扯。看起来，在户山中学，赵志强已经把自己的权利和利益看成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了。还有，春天也看得出来，冯术、王一川和宋秀文应该是各自为战，三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其实背后有好多的明争暗斗和面对面的小心较量。春天知道，当愤懑互相积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战争肯定会爆发。

虽然这三个人都曾经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看起来也还算不错，不过春天明白，自己这是跟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当真的有利益之争的时候，他们也一样会毫不客气地对自己下手。作为同村和老师的冯术不声不响地黑了自己四百五十元奖金，不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吗？从这些事情上，让春天看到了人性的贪婪与悲哀，也看到了权利的诱惑与魔力。现在，春天一不小心踏进了这个七人圈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同时，春天也暗下决定，尽量不去掺和他人的权利之争、利益之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心一意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