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将唐菖蒲插进床头一个矿泉水瓶里，从床上起身走到李想身前，“你是陪女朋友来的吗？她生的什么病？”

她说着将唐菖蒲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视线落到唐菖蒲那一截被自己掰断的茎上。

李想愣神看着许攸的笑容，他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台词了，只是呆愣愣的盯着许攸，眼里尽是惊艳，而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让他整张脸显得怪异极了。

“卡！”钱导那边愤怒地喊了一声，惊得李想身体一颤。他的手扶住身边的柜子，剧烈的晃动，让原本就摆在桌角的矿泉水瓶晃了又晃，最后还是许攸伸手一把扶住了瓶身，才避免瓶子掉落，撒在床上。而反观李想，他虽然动作是有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有看向了许攸，结果却失望地发现对方又恢复成了开拍之前那种冷漠甚至带着厌恶和烦躁的样子。

李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具体感受，只是有些失落、愤怒还有些羞愧。

钱导拿着喇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冲着李想说了一句：“李想，你在那发什么呆！再来一遍。”说完再不想看他一眼，扭头就坐回了导演椅。

李想脸上有些红，心里也有被钱导训斥之后的羞窘。周围工作人员看向他的异样的眼神同样让他十分难堪，这种被人看轻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尽管之前他在其他剧组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可是在被许攸这个同龄人比下去之后，李想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就像是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人，羞耻瞬间涌上心头。之前被钱导骂的时候，他最先能产生的情绪就是愤怒和不忿，可是这次，他却并没有对钱导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反而是针对自己萌发了一些自卑似的感觉。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许攸，好像有点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不想让许攸看扁了自己。

李想咬着牙，低头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又握了两下自己的拳头，提醒自己等一会一定要认真起来。

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钱导一声令下，许攸又迅速进入状态，快的让李想甚至觉得许攸本来就是这种样子。与之前不同，李想这次变得谨慎起来，他的表情也开始收敛，看上去有些严肃。

李想在心底里反复的提醒自己不要跟许攸对视，他的视线始终都落在许攸的鼻端，然后说出了他的台词，然后就等许攸的下文。

而许攸露出个笑容之后，含着笑意和亲近地意思说：“你女朋友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尽管身患重病，可是却有你这么一个体贴的男朋友对她不离不弃，想来她一定是十分优秀的，对吧？”

李想听着许攸的嗓音，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即使他低着头，都能感受到许攸这句话里饱含的羡慕和期待的情感。有点被刺激到的李想，抬起头，准备也来秀一下演技，可是一对上许攸的眼睛，李想的话就自动卡壳了，张着嘴却脑海空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钱导那边又喊了卡，他用暴怒的声音喊着：“李想！你还能不能演了看，台词你都记不住？！”

这次李想红着脸站起身，跟钱导那边表示了歉意，自己则是羞愧地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眼神更是不敢再看向对面的许攸，他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演技估计能甩他一条街，想起自己之前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即使脸皮厚如城墙的他，也多少觉得自己太自不量力了一些。于是，对着许攸的态度就更不自然了起来，连坐在她对面都觉得身上好像有针扎似的让人坐不住。

然后钱导无奈地又开始新一轮的拍摄，而这次却依然就像之前单独拍摄李想的时候，出现了连续NG的情况。

每一次许攸都迅速而准确地进入了状况，每次表演的分毫不差，甚至有越来越好的趋势。再看李想，每次一跟许攸对视，台词就卡住了。

这样的情形连导演组那边都不知道再怎么办了，该骂的都骂了，该教的也教了，结果对方还是这幅样子，甚至连临演都不如。钱导甚至都想把李想打包给扔出剧组，不然这样下去，拍到最后砸的也是自己的招牌。

钱导也大概能看出来，李想这个样子很显然是被许攸演技的碾压所致。可是，作为一个演员，在拍戏过程中认真投入本来就没有错，带新人入戏那是看情分，他作为导演却不能以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来逼迫许攸。李想的所作所为，许攸估计对他半点好感都没有，怎么还能有情分在。真要认真说起来，也是李想自己作的。

导演组那边还在商量怎么处理李想这个拖后腿的人，而李想这边则是窘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他低垂着脑袋，咬着牙，眼眶都有点泛红。他能听到附近工作人员嘲讽的声音，他想站起身昂着头，不屑又嚣张地朝对方喊‘什么破戏，老子不拍了’。可是自尊心又让他说不出口，因为他明确的知道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正是自己，是他没有认真地研读剧本，是他的演技不行。他想起刚刚和许攸讨论剧本时，她剧本上密密麻麻做的笔记，那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在许攸认真钻研的时候，他自己在做什么呢？李想羞愧难当，昨天晚上，他还和朋友去酒吧喝酒到深夜。

虽然大多数时候李想都为人有些嚣张，但是这次，他却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在剧组里的处境。如果他退出了剧组，那就代表他彻底输了。他不想认输，尤其是不想在许攸面前认输。许攸看着李想颓废的样子，多少有些消气了。她心里还觉得自己这么意气用事地教训对方有些幼稚，从小到大她交好的人大多都是谦和温顺，为人踏实勤勉的，就算是徐世光脾气冷硬，在她的面前也会变得柔和，所以她看不惯李想这种性子，却并不觉得这个人真的就是坏透了。刚刚所做的，也不过只是想给对方点教训，希望他能看清自己。既然教训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接下来就想想怎么能顺利拍摄吧，毕竟如果李想这关迟迟不过，耽误的不仅仅是剧组的时间，也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于是，许攸开了口：“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仲平这场戏的情绪吗？”她的嗓音有些凉意，但是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她看着李想，眼神一片平和。

这让李想心里好过了一些，他听着许攸的话，抿了抿嘴，瓮声瓮气的回答：“记得。就是警惕，提防，然后放松。”

许攸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问：“知道这几种情绪怎么用表情来表达吗？”

李想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又摇了摇头。小声地说：“大概知道吧。”

叹了口气，许攸认命地开始给李想讲解怎么样能从眼神和细微的表情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到位，还自己示范了一番。语气虽然没有多大的情绪，但是却很平静也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