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管译过来,又不是你骂的,不好听不怪你。也听听外地人是怎么骂人的,日后我们有机会同外地人打交道,三句话不调和,免得被人骂了还在笑。”有人说。
吴老师按实翻译。
“好哇,看你这么一丁点儿人,人细鬼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呀,敢在我们的底盘上骂我们这一大伙人。拿索来把他捆了关进猪圈里。”有个老者吓唬他。
别说把他关进猪圈里,就是把他投进狼窝里他也不怕。因为他听大家说话跟听山上鸟儿叫没有两样,他照就在骂人。
虽然大家不生小孩的气毕竟骂人的话听在心里不舒服,于是都不学舌也不笑了。
赶了大半天热闹,人们还是没有弄清这孩子的身世和来历,新鲜感没了,好奇心也消了。男人们忽然想起自家的牛还在牛栏里“咩咩”叫着;田里不赶紧灌水就要干裂;地里的杂草正一个劲的疯长着就陆续地去干正经活了。妇女们想起自家的猪还在猪圈里用尖硬的牙齿剥着木制的栏杆;脚盆里堆着一家老老少少换下的脏衣服得赶紧洗出来,若衣干不了的话今天晚上一家人没有换的了,于是也忙巴地走了。老人想起睡在摇篮里的孙儿这会儿该醒了,尿该拉了一大包了也随后走了。没有责任、没有干系的人全走了,剩下颜永农一家子和吴老师。吴老师本来是要走的,可他走不脱身,因为他是这孩子在这地方唯一说话人,这孩子已把他当熟人当家乡人。那小孩死命抱住他的腿让他半脚都不能移,幸好今天是星期天,他只得暂呆在这里,•准备等到半夜这孩子眼皮撑不住了睡着了吴老师才偷偷走了。
颜永农外面也有一年到头干不完的农活,屋里也有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家务,但他都得搁下。他得看着这孩子,有责任在未找到这孩子父母之前当好他的监护人,决不能再一次丢了这孩子。若让孩子落入坏人或不关心爱护孩子人的手中,让他再一次流离失所受苦受难,他颜永农就造恶了,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他有义务帮孩子找到他的家人,他仿佛听到孩子的家人撕心裂肺的呼唤。他也为人父母,知道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世上几多家庭因失去孩子而陷入愁云惨雾中,几多母亲因日夜思念见不到面的孩子而疯狂啊!
可是到哪里找孩子的父母呢?颜永农犹如瞎子出天方——四门无路。他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人民政府,想到民政局,他相信民政局有办法帮小孩找到家。
第二天小孩醒过来不见昨天的吴叔叔,他找颜永农要。呀,那个吵呀,完全是拼死撒赖的套头,见东西就摔、打,凳子、椅子不把脚摔断不放手;瓷器、瓢盆非要打得粘都粘不成器;洋瓷盆、钢筋锅给砸得扁嘴歪歪。人去拉他就打人,颜永农拿他没辙,气不过说:“我好心救了你还反把我当仇人,这么跟我拼命!我给你吃给你住还犯了法?好事做不得!唉,好事做不得!做好事不得好事。我警告你,你蛮要这样瞎乎乱吵的话我就把你送到现地方去由你自生自灭。”
颜永农说上面的话也是一时气不过说的,不过说了也没关系,因为小孩子不懂他说的话。这孩子继续无礼取闹,颜永农的妻子王会兰气着说:“做好事,带他走,快些带他去找他爸妈。”本地话中的“好事、找、爸妈”几个跟普通话的音差不多,这孩子大概听懂了其中的片言只语,因为孩子停住了吵闹。
“我巴不得马上就把这瘟神送走。可我的脚受不了呀,昨天出去了一趟,还负了那么一个重担回来,这时还是疲脚跛手的。至少也要歇个天把两天恢复一下。”颜永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