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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挺远,余舒和余小修一人半块糕饼垫了肚子,在溪边牛饮几口,洗了把脸,把乱糟糟的头发绑起来,但一身泥黄,和白衣飘飘的景尘走在一起,还是不堪入目。
静谧的林间只有三人的脚步声,余舒打量着景尘的背影,她曾迷过金庸古龙,年少时也对书中的武林大侠心存过向往,好不容易遇见个活生生真人,能飞檐走壁,还会使剑点穴,心中实在有些兴奋,有意攀谈,于是走没一段路,就主动搭起了话:
“大侠,你是龙虎山的道士吗?”
昨晚她亲耳听到他自报家门,说是什么龙虎山什么教的,龙虎山她知道,是东汉那位有名的张天师开山立派的地方。
余舒是个门外汉,并不清楚,作为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龙虎山中并非只有一派开源,她这么问其实太过笼统。
景尘在前面带路,听到她问话,并未纠正,只答:“我是龙虎山之人。”
“龙虎山离义阳城远吗?”余舒听他愿意答话,并未摆架子,心中窃喜,就顺杆子往上凑,拉着余小修走快了几步,吊在他身后。
大安朝是宋灭后,取代了元明,历时已有三百年的大朝,她只知义阳城就在南方,对别的却一无所知,难得碰上个外来的道士,当然要好好聊一聊,长长见识。
“有十日路程。”
“龙虎山是在东边还是西边啊?”
“在义阳东南方向。”
“大侠是一个人出来吗,没有人同行?”
“我一人下山。”
“大侠没有骑马吗,那你是步行出远门?”
“没有骑马,是步行。”
“哇,那你可真能走的。”
“嗯。”
余舒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景尘渐渐觉得这少年话多了些,但并未显露出不耐烦,出于礼貌,还是有一句答一句,却半句不多讲。
余小修难得在郊外走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树木花草,偶尔侧头听他们说话,不插一句话,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安朝百姓,从小就被人教育要对修道之人尊敬,见余舒这么胆大地和一位道士说话,不免对他姐又多几分佩服。
余舒只当这人好脾气,又会武功,又是名门正派,却无甚傲气,肯同她这个半路救来的“野小子”闲聊,就生了结交的心思,据说道教之人都精通易术,余小修要是能让他指点一二,肯定获益匪浅,到时候再转过来教她,嘿嘿。
她想着拉近关系,于是便开腔道:
“哦,说了这半天都忘记介绍,大侠,我叫余舒,这是我弟弟余小修,敢问你大名?”
“我叫景尘。”
“原是景尘大侠。”余舒心想,姓景的可不多见,这该是个道号吧。
前面的人突然回了头,余舒和余小修跟着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景尘,太阳升起,晨光把他微皱的眉眼照的十分炫目,瞧的姐弟俩一阵眼花,就听他道:
“不必再唤我大侠,我一未仗义行事,二未见义勇为,担不起这二字。”
他这话分明不是在谦虚,而是正经地在订正这个称呼,余小修偷偷拉了下余舒,有些紧张,生怕他姐惹了这道长生气,余舒却混不在意,道:
“您这话我可不觉得对,非是仗义行事,见义勇为才叫大侠么?这又是谁规定的,这一声大侠是我在叫,在我看来,您制止了那帮坏人,又让我们幸免于难,这就是侠义之举,何须评定,我叫一声大侠何来有错,百人百眼,我自己觉得对就行。”
景尘面露困惑,他自幼在师门承袭的便是正统的道义,是非曲直早有概论,现听这少年说话,既觉得对,又觉得有所偏颇,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余舒见他不语,当是刚才话说太满,便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
“景尘大侠,我这么喊你,让你不高兴了吗?”
景尘摇头,他只是觉得她那样喊不对,并未有不高兴。
余舒咧嘴一笑,露出虎牙,“那不就得了,我叫我的,你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由我叫呗。”
景尘看她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
“随你吧。”
“是,大侠。”
余舒冲余小修挤挤眼,拉着他跟了上去,继续搭话,余小修心里怪怪的,总是觉得前头那位道长被他姐...忽悠了?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回了义阳城,城门口正在盘查路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能进不能出,衣衫不洁的姐弟俩还被当成是外地来的乞丐拦了下来,要不是有景尘这个道士同行,进不进的了城都是一回事。
好多人都被堵在城门内,景尘一身显眼的道袍,走过的地方,自然有人让路,他模样生的俊俏,少不了被一些大姑娘小妇人多看几眼,羞地拿手绢袖子遮了面容偷偷看,却没哪个敢胆大伸手指点的。
余舒扯着余小修走在后头,也有人让路,当然是被人嫌脏嫌臭,主动避开,闹得余舒原本想向路人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都没办法捞着人。
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到了城墙下一处人少的地方,景尘停下,对两人道:
“已到城中,我们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