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四处走动了。骡马商队一百多号人,除了几个负责守夜的,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每天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粗糙惯了,卷一张脱了毛的破绒毯往篝火边一倒,打起鼾来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有些在商队里地位高会过日子的,会搭顶简陋的小帐篷,周围撒一圈驱赶毒虫蚊蝇的药粉,安安微微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知不觉间月亮高挂中天,商队营地里蓦然闪过一条黑影,熟练绕过守夜护卫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营地后的密林里。
已是入秋的天气,山里头夜半寒露深重,弥漫着浓烈的氤氲之气,朦朦胧胧的月色映照底下,什么都看不真切。
黑影如灵猫般在林间穿梭,倏忽行出两里多地,隐约听到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喘息声。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露出慑人的怒意与杀机,按了按藏在腰间的软剑,愈发放轻步伐往声音响起的地方潜近。
借着月光,就见一对男女衣衫不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倒在一株七叶树下,肢体交缠耳鬓厮磨,浑然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高处的树上,盘绕着一条细长的白纹黑蛇,一动不动两只幽绿的小眼睛正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少女浓眉大眼,正是商队头子杨天富的宝贝女儿。年轻男子肤色黝黑五官俊朗,一件灰布衣裳抛在七叶树旁,精赤着上身紧紧拥着怀中人。
两人浓情似火,少女的柔滑肌肤刺激着年轻男子的躁动,身体的某一处难以抑制像是要烧了起来。
他蓦地喉间低吼,一把扯开杨宝来的肚兜,顿时春光乍泄。
杨宝来身体一凉失声惊呼,双手掩胸下意识地推开道:“不要……”
年轻男子纠缠住少女的身体,鼻息粗重喘息道:“可我真的想,我忍不住——”
杨宝来又惊又羞,挣扎道:“不成,我们说好了的,你会明媒正娶,我——”
一股炽烈的欲念陡然升腾瞬间吞没了她的灵智,俏脸上媚态横生娇艳欲滴,轻喘道:“我,我喜欢你啊……”
一瞬间两人再无阻隔,情欲彷如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相拥相吻在了一处。
就在剑及履及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骤然寒光一闪,一道剑光直刺背心,耳听有人怒喝道:“畜生!”
“啊!”杨宝来被压在身下,正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刺来,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滚热的欲火登时消退大半。
年轻男子反应奇快,抱着杨宝来往侧旁翻滚,“嗤”的轻响背上血花迸现,被软剑划开一道血槽。
杨天富一剑落空怒不可遏,可自家的女儿正和人纠缠在一起,总不能不管不顾一起杀了,只得振腕用剑锋一指两人道:“不要脸的东西,都给老子滚起来!”
两人忙不迭地爬起身,杨宝来这才看到年轻男子背上淌血的伤口,顾不得害羞抓起自己的衣服想为他止血。
杨天富看得火冒三丈,恨声道:“余生,老子待你不薄,你居然敢打我闺女的主意,我真是瞎了眼!”
余生脸色苍白,忍痛把杨宝来裹在自己的外衣里,道:“东家,都是我的错,和宝来无关!你要杀我,我不还手就是。”
杨宝来花容失色道:“爹,不关余生的事。是我、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杨天富面如猪肝,怒喝道:“赔钱货,老子白养了你!”抖腕提剑,刺向余生胸膛。
余生两眼一闭等死,杨宝来跳起来挡在他身前叫道:“爹,你要杀他,我也活不了啦!”
杨天富凛然一惊,在杨宝来身前堪堪顿住软剑,望着她的小腹道:“你、你怀上了?”
杨宝来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羞得无地自容道:“没、没有,我,我……!”
混乱昏暗中,小黑蛇不知何时悄然溜下七叶树,余生只觉背上火辣的伤口一凉,身体中涌入一道冰寒凉意。
杨天富闻言心神稍安,猛听余生阴恻恻地开口道:“杨天富,你不觉得这是报应么?”
杨天富愕然望向余生道:“你什么意思?”
余生的眼眸深处亮起两簇异样的光芒,冷冷凝视杨天富道:“二十六年前,你的名字还叫杨敬忠吧?在大越国宁州城里给一家姓李的海商当保镖。那年出海,是你,暗中纠合了一帮海盗里应外合劫了商船吞了财物,不但将随船的少主一剑刺死,还凌辱了少夫人,迫得她投海自尽!”
杨天富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余生道:“你、你是谁,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余生像是换了一个人,站在阴暗的树影下满身怨毒煞气,嘿嘿冷笑道:“我娘当初怀着身孕被你凌辱,大难不死侥幸被过路海船救起,寻了你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