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宣完了旨意,埋怨贺六道:“六爷。你也太荒唐了些!你知不知道,东厂现在不归我管了。新任督公陈宏那刻薄货,乌眼鸡一样盯着你们呢!娘的,也怪了,东厂知道这件事不稀奇。大理寺少卿王世贞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的折子上的倒是快,一点回旋的余地不给你们留。”
贺六道:“谢黄公公如此体恤老六。大理寺是三法司之一。亦有监督天下官员的职责。王少卿也只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他这人公私分明。私底下我们是朋友。对公,他一向是公事公办。”
黄锦又转头抱怨老胡:“我的三爷。人家六爷正值壮年,到这烟花柳地泻火也就罢了。你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儿跟着来裹什么乱?光能亲亲摸摸,不能办实在事儿,跟太监找对食一样,有意思么?”
老胡捋了捋胡须,笑道:“黄公公怎么不知道我不行。我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黄锦怒道:“你这老头是煮的熟的鸭子,煮不烂的嘴!行了行了。南京锦衣卫不比北京锦衣卫,没甚实权。南京镇守太监柳亭春是我的同门师兄弟儿,跟我关系不错。你们到了南京,若是遇上难事儿,可以去找他!”
贺六由衷的感慨道:“黄公公真乃敦厚之人。”
黄锦道:“我是皇上的奴婢,你们锦衣卫是皇上的家奴。都算是皇上的人。既是一家人,就该相互帮衬。好了,旨意宣完了,我该回宫了。”
黄锦走后,老胡和贺六回了贺府。
一进府,二人便狂笑不已!
白笑嫣问:“你们俩怎么了?跟吃了蜜蜂屎一样?”
贺六笑道:“赶快收拾行李!你知道皇上怎么处置我们?他把我们全都降职到南京锦衣卫了!本来我还担心,皇上一怒之下,会不会把我和老胡流放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随心自在的去江南做闲云野鹤喽。”
入夜,贺府来了一位客人。
这客人是户部尚书,张居正!贺六连忙将张居正迎进了客厅。
贺六问张居正:“张部堂,您怎么来了?”
张居正道:“右春坊的朱希孝告诉我,皇上将你贬到了南京。你要走了,我岂能不来送送?”
贺六哀叹道:“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干了这荒唐事。好在皇恩浩荡,只是将我降职。。。”
张居正摆摆手:“老六,都是明白人,就别云山雾罩的说这等糊弄外人的话了吧?你高明啊!不愿意卷入如今波诡云谲的政潮之中,耍了一招金蝉脱壳。此刻你心里应该已经乐开了花吧?”
贺六收敛刚才那副如丧考妣的神情,笑道:“我的那点伎俩,果然瞒不过明察秋毫的张部堂。”
张居正道:“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替皇上惩治那些给他谏言的忠臣。所以才出此下策。你的本意是好的。可你想没想过,你贺六不替皇上惩治那忠臣,皇上可以扶持一个赵六、钱六、孙六、李六!那些上折子劝谏皇上的人,迟早是要遭殃的。”
贺六给张居正到了茶:“张部堂,我知道,您是心怀家国天下的好官。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的前任、现任官儿中,跟您最像的是胡宗宪。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我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不是杨炼,没有舍生取义的勇气。我真要是替皇上惩治了那些忠臣,手上将沾上永远洗不干净的脏血。迟早是会遭报应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妻儿,我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