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嫣给贺六端上来一碗银耳莲子羹:“香香睡了。来,喝完银耳莲子羹,解解酒。”
老胡道:“我下晌问过杨炼了。二十万两银子的粮食,再加上原有的那十几万斤糙米,也只能让粥场维持个十天八天。要让灾民度过春荒,起码需要五六百万斤粮食。还需要近两百万两的银子安置灾民回乡,播种春苗。”
贺六闻言,突然看了看白笑嫣。
白笑嫣摇头:“夫君,不要再打咱家银子的主意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是不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花二十万两银子赈济灾民,那是你发善心。如果锦衣卫的六太保,拿几百万两银子给灾民,那就不是发善心,而是收买人心了!你在锦衣卫当差二十年,应该知道,收买人心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图谋不轨。假如传到皇上耳朵里,你的差事,你的脑袋,咱们全家的命还保得住么?”
老胡道:“侄儿媳妇儿言之有理。老六,你可千万别干什么蠢事,让皇上怀疑你图谋不轨。”
贺六叹了口气:“唉,老胡,我又何尝不知道那样做会授人以柄?可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那十几万的灾民被活活饿死。”
白笑嫣劝慰自己的丈夫:“十几万灾民的生死,有内阁,有朝廷管着!你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干的是为皇上侦办钦案的差事。这些国家大事,还是让那些朝廷大员们去管吧。”
贺六又叹了一声:“内阁?朝廷?内阁和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刚才我跟四大粮商喝酒。常老板喝醉了,告诉我,调包赈粮的,是工部营缮司郎中薛扬!薛扬是小阁老严世藩的心腹。这说明,把上百万斤好米换成孬米的,就是严阁老父子!”
老胡沉思良久,说道:“老六,我在锦衣卫浑浑噩噩了四十年。老了老了,却想干一件能让自己看得起自己的事儿。赈粮调包的事情你别管了!我现在也是堂堂的锦衣卫三爷,这件事由我去管。就让我用这把老骨头,跟严嵩父子斗一斗。”
老胡说完便转身离去。
白笑嫣叮嘱贺六:“你明日千万看住胡伯父,别让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严嵩父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多的数都数不清。裕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都拿他没办法,胡伯父要是去跟他们斗,就等于是拿鸡蛋碰石头!”
裕王府,客厅。
裕王端坐在客厅上首。他的面前坐着内阁次辅徐阶、户部尚书高拱、兵部尚书张居正。
客厅的后套间里放着一扇屏风,屏风内坐着李妃。
李妃是裕王的贤内助。王爷跟几位心腹大臣谈论国事,李妃一向是屏后听政。
裕王开口问高拱:“肃卿,你管着户部。前两天严世藩跟你调五百万斤粮食赈济灾民,你推诿说通州仓存粮不足,只调拨给了他一百万斤。通州仓真的存粮不足么?”
高拱答道:“通州仓拿得出五百万斤粮食来。可我不想,也不会给严世藩那么多粮食!”
裕王道:“虽然我们和严党势同水火。可事关十几万北直隶灾民的性命。你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
高拱侃侃而谈:“臣想请问王爷。五百万斤粮食,就算拨到他严世藩手里,到最后能落到灾民们的肚子里么?咱们詹事府右春坊的人没有禀告您么?我调给严世藩的一百万斤好米,已经让他们上下其手,调包成了十几万斤发了霉的陈年糙米,运到了粥场!严家父子借此又发了一笔横财!”
内阁次辅徐阶道:“高肃卿说的是事实。王爷,即便他把五百万斤粮全都调给了严世藩,也救不了十几万直隶灾民的命。”
裕王惊讶道:“运到粥场的只有十几万斤糙米?那三五日之后,那些直隶灾民岂不是要饿死?”
高拱冷冷的说道:“王爷,请恕臣直言。真要是饿死了十几万北直隶灾民,对天下苍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