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阁中鸦雀无声,唯有南宁王手中盏盖不小心磕碰到茶盏边缘的清脆响声。
她不是为南宁王而舞,而是为李长安而舞。
李长安被那双大胆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
不动心?那是假话。
她如一树烈火绯桃,照出满室春风,纵使三尺寒冰也要这炽热被化开。
她知道李长安虽不如顾长空那般漠然绝情,也不似元庆心如铁石,却也是心性坚定之辈。她原本可以慢慢接近李长安,精心设计每一次回眸,每一场邂逅,但元庆给她的时间让她无法安排得水到渠成那般自然,她只能用现在这样大胆而直接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他舞一曲。
只不过,谁又能说这大胆直接比朦胧的撩拨拙劣呢,或许对于李长安这样的人来说,他更爱这样不经雕琢的粗砺,更爱这样的利落爽快。
其实杀人和爱人一样,不就求个痛快!越是简单,越是干脆。
她知道李长安会对她有所警惕,但哪个人心中不曾想过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若有人说“不曾有”,那只是他心中所期望的馅饼太大罢了,而她有这样的自信,她能满足他的期望。
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胆量。
楼下众人齐齐看着李长安,对于南宁王他们还会有所顾忌而掩饰情绪,对于李长安,已无人遮掩目光中赤裸裸的妒忌。
可想而知若他拒绝沈绫,这目光中的妒忌便会彻底转化成不解与鄙夷嘲讽。
“我竟自作多情了,不知长安兄是何时与这花神宗沈绫相识的。此女修行法门特殊,与她接触过的男人,便只有那顾长空自戮双目才得以脱身,也罢,我不多提,长安兄自己考虑便好。”
姒景陈轻轻苦笑一声,心中略有惊讶,沈绫竟是冲着李长安来的?他的手感受着杯中渐渐冷下的茶水,转念想到,这一手玩的确实妙,甚至能挑拨他与李长安之间的关系。
李长安沉吟不语,沈绫还在轻轻拨弄琴弦,这一曲即将终了,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
李长安皱了皱眉,手指摩挲过刀柄,张开嘴唇,正要说话。
忽然,一阵陶埙声响起,空灵悠扬,竟与沈绫的琴声不相上下。
甚至于相比之下沈绫的琴声似乎更多了那么一丝匠气,不够浑然天成。
若说沈绫的琴声是桃李春风,这埙声便是秋涧之中一株幽兰。
当先回神的是李长安,这埙声有些耳熟,但他想不起是何时听过,待循声望去,只见楼船窗沿上坐着一个少女,穿着简单的淡青色衣服也遮不住玲珑有致的体态,她手中拿着一个石埙轻轻吹着。
这少女竟是越小玉,而她手中石埙便是风生石,此石原本有婴儿头颅大小,其中七窍贯通,风过其间自然成曲。不过现在风生石已缩小到恰好能让越小玉轻巧拿住,放在唇边。
她却没看李长安,而是不服输地望着沈绫。
李长安一怔,这还是越小玉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态,记得当初在白骓峡中,她面对夺走了她本命灵物的飞流宗弟子都是胆小而不敢下重手。
沈绫与越小玉对视,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下一刻却温婉笑道:“这位姐姐,妹妹好像没惹到你,为何要与我作对,莫非这位少年郎是你的意中人?但依我看来,他看你的目光中却并无情意,只怕你是单相思罢。”
她嘴中说话,手上仍在弹琴,作为琴弦的是六根情丝,她出言相激,越小玉若要应答便只能停下吹埙。
越小玉虽脸一红,心中仍一片宁静。
沈绫见她不答,知道多说无益,便屈指连弹,琴声骤然急促,嘈切错杂,让人心中焦躁不安,仿佛身处十面埋伏之中,有人心神失守撞落一个酒盅,清脆的碎裂声声音顿时让许多人惊出一身冷汗,当真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