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属院门口,余勒停下车。出于基本的礼貌,他下车帮周欣悦取出锅。
小小的周欣悦抱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大箱子,急不可耐往前走。一不小心,脚下被什么拌了一下,人猛地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平衡下来。
余勒无奈,扬声:“我帮你拿吧。”
“唔?”
周欣悦转身。转过来之后,连脸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一个牛皮纸色的简装大箱子。
余勒快走两步取过箱子,轻松就夹在臂弯。周欣悦的确很小只,个头比成辛还矮上几厘米,粗略看,头顶只在余勒肩头。
周欣悦的房间在教室单身公寓的5楼。直通间,进门是洗手间,厨房在阳台,中间一块兼卧室、书房、活动室。
余勒打算帮她把东西放进厨房就走人。
房门打开了。
房间有些杂乱,透着主人初来乍到来不及收拾的信息。定睛再看,却又分明是已收拾好。想来是主人东西太多。
床靠墙角,多出来的空间放了一张带书架的书桌。书架上,书桌上下,乃至床脚下,堆满了纸质书。让余勒无端想起,曾经有一个姑娘,毕业时也这样眷恋不舍要带书奔上海,被他劝说回去。
也不知道,在上海,没有熟悉的书作伴,她会不会更寂寞。
另一面墙,沿墙根并排放两只大号双开门的简易衣柜。
余勒往阳台走。好嘛,阳台东西更多。林林种种,锅子至少有七八个。
“你有这么多锅子,还买?”第二次,余勒忍不住开口。
“哎呀。每个女生都有自己的集邮爱好啊。有的是喜欢包,有的是喜欢鞋子,有的是喜欢口红……我恰巧是喜欢锅子。其实厨艺也没有那么好,可是见到锅就很兴奋,忍不住觉得,要是买回家,就可以做什么什么好吃的了,接着就会感到很幸福!
我这一堆锅子,看着多,还不及别人一只包贵呢。
所以,我的幸福成本很低啊,我就不用再加以克制了。
喏,喝口水吧。”
说话间,余勒已经自行找个空位,将新锅子放了下去。一抬头,见周欣悦递过来一杯水。
那时候她一手拎着小号开水瓶,身前的厨房操作台上还放着一只空马克杯,半转过身,将另一只手中倒了半杯水的杯子给余勒。
四分之三角度的脸。
在逆光的夹持下,
像是时光突然流转,
让余勒活生生看到当年的成辛。
余勒脑子空白一片,移不开目光,死死盯住笑笑的那张脸,生怕眨眼间,成辛就从眼前消失。
“喏。接住呀。”笑脸说。语气婉转温柔。亦是成辛的味道。
余勒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他当初,是怀着怎样的不舍跟她说分手。在图书馆前的最后一抱,他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偷偷擦眼泪,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因为无法对她说出,她妈妈到底跟他谈了什么,她在学校小邮局里愤而夺门跑出,他心中的高楼大厦、所有美好,随着她的背影轰然倒塌。
当她失踪在校园里,他端坐在书桌前,调动各方资源寻找她。想的是,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他就当一回猴子,翻个底朝天、再打个稀巴烂……
他扶着神思不清的她,走在老研究生宿舍背后的小径上,她突然圈住他,含混地问,为什么不要她,那一刻,又该怎么描述他的难言与暗中的誓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有毅力。有勇有谋有毅力,完全可以实现计划后,再找回辛辛。
直到两个人真的分开,才确知,他高估了自己。
不见则已,一旦面对面,过去的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奔腾着,翻滚着,瞬间漫过余勒。窒息之前,他只有一个执念:早知道,就去跟枫岚山丁家的男主人去谈,求放过;不再出风头与警方合作;带着她,如成辛妈妈所愿,远走他乡,去国外生活!
“辛辛。”余勒对着逆光中的笑脸热切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