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第一百零一次的递了帕子后,冲着小丫头微微地一笑,潇洒地挥挥袖子,去解手了。
通篇除了风和日丽的“丽”,其他都显得淡而无味,太不刺激了。
就好像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讲故事一样,听得子远跟子邈大失所望,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脸。
连锦宜也微微地觉着有些“剧情平淡”,完全忘了先前是怎样的担心。
郦雪松皱眉说:“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我思来想去,我跟桓府、以及桓府之人唯一的一次接触也是这次,也许那丫头就是桓小姐素舸,但当时我看她跟锦宜差不多年纪,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故而才说了两句话罢了。再没有别的。”
***
唉,没想到郦雪松跟桓小姐的交际竟如此乏善可陈,但是造成的后果却如此的严重,简直就像是八百里外蝴蝶扇了一翅,就会导致长安城即刻起了暴风骤雨。
此事仍系悬疑。
但对郦家的人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亡羊补牢。
自古就有“齐大非偶”的说法,而且桓家富可敌国,姑娘下嫁,自有十里红妆的嫁妆,然而郦家却是一贫如洗,郦子远摇头叹息:“把我们三个卖了,也凑不齐给桓家的聘礼。”
郦锦宜一紧张就肚子疼,这会儿便抱着肚子软在椅子上。
别的不提,只说双方的宅邸,算起来郦家的宅子,也不过只是桓府的一处别院的六分之一大小。
郦子邈更是发惊人之语:“鸡窝里怎么能容得下金凤凰呢。”
郦雪松,郦锦宜跟郦子远不约而同呵斥了郦子邈一声,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虽然把自己的府邸比喻成鸡窝有些伤及自尊,可是对桓府那些矜贵之人而言,他们这个地方兴许还比不上鸡窝,还是狗窝,猪圈,牛栏……尚未可知,皆有可能,总之不堪入目就是了。
仿佛并不是娶千娇百媚身份尊贵的新妇,而是一尊掌控生死的阎罗王,郦雪松也有惶惶然末日将临的恐惧,他弱弱地问:“乖女儿,你说该怎么办?”
相比较那两个只会打趣贬低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锦宜最为可靠。
郦锦宜叹了声,扶着腰直起身子,蹙眉低声,无奈忧愁地说:“爹,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脸面了,这事儿是您惹出来的,当然也是您去解决,桓家既然上门提亲,自然是有备而来,桓家势大,人家既然大发慈悲地看上了咱们,当然也不会容许咱们不识抬举地‘看不上’他们,弄的不好真个儿是杀身之祸。如今爹你只管去桓府,诚诚恳恳原原本本地把咱们家的情形说明白,这样小的宅院,稀薄的月俸,养活儿女们还艰难呢,那样的大小姐过来难道让她吃苦?而且你年纪足够当桓姑娘的爹了,桓辅国不是有名的疼侄女儿么,除非他是鬼迷心窍脂油蒙了心才会坚持这门亲事……”
突然醒悟自己对辅国大人“不敬”,锦宜及时捂住嘴,不再说下去。
两个逆子立即点头:
“我同意阿姐的看法。”
“父亲快去,趁着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
平心而论,郦雪松是不敢去的。
他的官职低微,就算同朝为官,见那高高在上的桓大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远远地看上一眼,都会被那人的气场震慑的头不敢抬,羞涩的像是初出茅庐的稀毛鹌鹑。
如今,让他上门,拒婚?
郦雪松隐约觉着自己相依为命了三十五年的头在脖子上晃动,很不牢靠摇摇欲坠,随时都要不告而别离他而去。
但在三个儿女的威逼利诱下,郦雪松以一种不入虎穴焉辞虎子的心情,蜗牛般爬进了桓府的高门槛。
***
郦锦宜,郦子远,郦子邈,儿女们像是三只凛冬将至却并没有充足食物、嗷嗷待哺的黄口小鸟,躲在小窝里等待父亲带着好消息顺利归来。
天色渐暗,正在三人准备上演一处苦情寻父记的时候,郦雪松终于回来了。
他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有满满当当十八只箱笼。
桓素舸有三好,相貌,人品,才学。
容貌娇美自不必说,甚至有本朝第一美人之称,当然,也有人说这称呼是因为桓辅国位高权重,才徇私加予,但就算没有这虚名,桓小姐的容貌在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其次便是人品,有名的温柔贤淑,名门淑媛的典范。
至于才学,也不见她怎么卖弄,但才女的称呼却是自打八岁开始就光环加身,美名远扬。
曾有过一段时候,长安盛传,……当今圣上曾想许她为太子妃。
总而言之,不管是在偌大桓府还是整个长安,桓素舸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当然,天底下才貌兼备的女孩儿还是数不胜数的,而桓素舸之所以如此天下闻名人人称赞,这一切跟她有个当宰辅的叔父脱不了干系。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驴踢到呢,除非桓素舸千年之后,被那些不入流的盗墓者举着黑驴蹄子探墓穴……这还有几分可能。
***
在宋官媒去后,不算很大的郦府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厅内,子远跟子邈围着郦雪松虎视眈眈,锦宜似蹙非蹙地皱着眉,担忧地瞧着父亲。
几个仆人趴在门口满怀激动地偷听。
“爹,你是不是对人家桓大小姐干了什么?”最先出声的,是大公子郦子远,“都是男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郦雪松觉得养了一只白眼狼,居然怀疑自己的操守。
虽然他的操守细细追究也是不堪一击的,毕竟,似郦大人这般年纪的老男人,无妻无妾,在部里要应付枯燥无味的官事,回家里要面对三个聒噪挑剔的小鬼,自己需要有点小小的风花雪月才不至于对日子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