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莹“砰”地关上防盗门和木门,就责问张道然说:“这么好的全面检查为什么要放弃?”张道然却说:“我身体没有病,又何必浪费检查费,去搞特殊化,再说检查出个毛病来撂在心里,反是个心病。”说事就是事,柳莹在这样身体大事上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马上以命令似的口气说:“你明天一定要得去检查,丁医生只说是肝的问题,并没有说是那种程度的。”张道然见她那么大惊小怪的煞白着脸孔,把身体看得过于神圣了,便说:“为了荆岳长江大桥的论证问题,年前我必须去省里一趟,我再到省里同济也好,协和也好,去全面检查,那里的设备比县医院的先进,精确度高,你放心好了。”其实,根据丁洁胜把脉的情况,张道然肝病比乙肝还严重,接近癌的方面,可能是医学上新发现的一种戊肝,是最难治愈的。人啊!往往就有这种懦弱,不敢面对现实。明知身体不舒服,有了毛病,又担心诊断出个什么怪名堂,会影响工作,影响生活,影响情绪,也许张道然就是担心检查出个病症来,心里会撂着件放不下的事,不如不知道实情而活得自由自在!柳莹只好让步说:“去省里,你一定要让我跟去,我要亲自看到你进医院陪着你去检查,不管有没有病,心里好踏实下来,有病早医,无病早防,不能小病不医养成大患。”张道然终于不耐烦地说:“看你唠叨个没够,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还知道。”柳莹说:“你知道什么,你连晚上那种亲热劲都没有了。”张道然说:“那是两回事,年纪大了,还哪有那亲热劲,又不是年轻人,好了,今晚把你亲个够。”他俩说着,便相互深情地望了下。
气温已进入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期,小寒节气在腊月十一已过,今天已冷到了三九。俗话说,三九四九冷破砥臼。再有一星期就是一年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节气——寒了。大寒不寒,人畜不安,尽管全球气候在逐渐变暖,但到了这个最寒冷的日子,非得有几次冰封雪地,来年才疾病少,虫害少,年成才好!庄稼人象梅花样,笑自苦寒来,他们不怕寒,就盼寒,就盼有好收成!再过半月就是华夏儿女传统的佳节——春节过年了。张道然计算着紧紧巴巴的日子,往年是二月中旬才是春节,今年怎么就提前到元月二十四日了呢?他怎么排着日程年前要做的工作总难也排过来。最后,还是决定了今天去省里,给荆岳长江大桥的论证专家们和立项的有关部门负责人提早上门拜过早年。桥架南北是大县人民多年的夙愿!他想在他的手里立下这个宏伟的项目来,造福于子孙后代,让大县人民尽早脱贫致富,过上国泰民安的好日子!为什么大县近年来的矛盾多,是交通不便利,阻滞了经济的发展,越穷矛盾就越出头呀!
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象条巨蟒在呼啸凛冽的寒风下干枯地僵硬在原野的大地上。张道然乘座的红旗小车飞一般地驶到了省城,他们在进出高速公路的“老地方酒店”吃了晚饭,正好趁着黑夜,进行了登门拜访,该上门的都上了门,有的主人不在家,也还有夫人候着,总算没有一家碰壁的,完成了拜访工作,已是十点过了,张道然看事件办得顺利,加之年前的工作繁杂,便决定连夜回府。司机以为串门子把脑壳都转昏了,可以在省城空调温暖的宾馆睡个安稳觉,明天还可睡个早床,再从从容容回县的,他深知张道然的个性和工作作风,只得打起精神往回赶。小刘双手把着方向盘,双眼正视前方说:“回去后,柳阿姨肯定要批评我的,要我一定送您到同济医院检查一下,您都急着要回去。”张道然还在兴奋之中,欣喜地说:“今天我们该找的人都见到了,且答复的都很好,对我们呈交的报告和资料也很满意,我们没有必要多留一天了。”县计委主任唐国良说:“省计委的庄主任的话最鼓舞人心,争取明年国家立项,那在二oo八年就能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了,二十一世纪就是真正的大县人的新世纪了。不过,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是一个人干不完的。”张道然惬意地笑了,又侧过脸向后说:“唐主任,你看我是有病的人样子吗!”小刘仍注视着前方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您今天这么高兴,满脸春光,病也会被您的激情吓跑的。”张道然反问说:“是吗?我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呀,人可以把病吓跑,还真是今古奇观呢!”
车外黑黢黢的,车辆飞速相超,哧地经过,车壳上发出了“叮咚”的响声,挡风玻璃上能见到飘落着的豆粒大小的洁白的雪籽儿。县交通局专职书记杨茂忠说:“好兆头,大雪兆丰年么!要是大桥立项了,还得亏精装的大县粮酒和新千年邮票纪念册,礼轻情意重,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呀!”小刘说:“那是瑞雪兆丰年,还是张县长英明,要留宿省城,高速公路明天肯定关闭,我们就不能回大县了。”张道然又问:“你们知道这样的送法,点子是谁出的?”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是一辆相超的大卡车爆胎了,它不仅自己爆胎,几乎同时向小车这边倾压过来。司机小刘瞬息感到小车被拌了一下,他极力地想控制住小车,由于速度太快,小车象脱僵的野马,失去了控制,任性狂奔,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张道然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车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拦上。小车受碰,一百二十码的惯性使它一下翻身抛出了高速公路。大卡车上的司机和押运员知道大事不好,赶紧下车,顾不了查看卡车的爆胎,赶到二十多米外的田野的小车翻车现场,摸黑使劲地拉开小车门,将车内人员一个一个拉出,摊在地上。他们谁也不清谁撞得什么样了,就听到张道然还是豪爽地说:“我们还活着,小刘,小……”他的喊声微弱了,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经昏过去了,清醒过来的县交通局专职书记杨茂忠缓缓地立起身子,抖了抖精神,忙喊:“张县长,张县长,小刘,小刘。”见没有回音,他又接着喊:“唐主任。”县计委主任唐国良躺在一旁,听到喊自己,忙答应着:“我在这里,张县长呢?小刘呢?”卡车上的人问:“你们是哪里的?”唐国良说:“我们是大县县政府的,请你们快给我们报警,叫救护车。”
不一会,警车和救护车拉着喂笛先后赶到了车祸现场。交警们拍摄了事故现场,救护车将他们四人送到就近的仙桃市人民医院进行抢救。唐国良很清醒地说:“我行还,我在这里看着现场和车子,以好配合交警,杨局长,你就护送张县长和小刘去医院,还有,别忘了与家里联系。”救护员们先将张道然抬上车,当抬着小刘上车的时候,却在嘀咕说:“已经没有了。”唐国良和杨茂忠在一旁几乎哭泣呼喊他们的名字,又哀求着救护员。一白衣救护员说:“一定要全力抢救的,请你们放心,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杨茂忠护送着他们很快地来到了仙桃医院。张道然和小刘仍紧闭着双眼,脸像血糊糊的。一位不惧怕的女医生翻了张道然和小刘的瞳孔,望着难以辨认的小刘说:“这人早已死了。”又望着口内尚有出血的张道然说:“先给作个ct检查。”杨茂忠心急火燎的,却见医生斯稳稳的,恨不得臭骂一通,他压着怒火,苦求着说:“他不会有大问题的,恐怕是撞昏了。”又对着小刘说:“他不会死的,快给打针救救。”医生不耐烦地说:“他的脑壳都撞开了,胸腔已砸扁了。”杨茂忠认真一看,觉得看来小刘真的没有希望了,就又对着张道然说:“他是我们的县长,您能不能行行好,先进行输液或止血处理,再去照照ct。”医生嗤之以鼻,生硬地说:“我凭什么处理,不找准受伤的部位,你叫我怎么下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无情的逝去,杨茂忠在放射室外焦虑不安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当张道然被从室内推出来后,医生让杨茂忠去拿过片子来,她走近张道然身边又看了看他的瞳孔,便伸直身子,摆了摆手。杨茂忠还在递着片子说:“怎么样?”医生很轻巧地说:“他已死了。”杨茂忠这下发火了,暴跳如雷起来,喊着:“你瞎胡说,刚才在出事地点,他还说了话的。”医生说:“那是人求生的本能反应。”杨茂忠还是不信服,硬是要医生给张道然输液。医生见遇到了个说不清的无赖,只好满足他的心愿,开了止血、消炎的药水和葡萄糖配合着,就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从张道然的手腕上的静脉血管注入。然而,药液在调节器内才滴了五分钟就停止了,药水已经不能输入他的身体内了。杨茂忠真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两个人一下子就没了,车祸太残酷了,人的生命太脆弱了,在现实面前,他只能承认事实,悲疾之情陡升。他不顾一切的伏到张道然还温热着的身体上,哭喊着,嚎叫着:“您醒醒,张县长,大县一百四十万人民还等着您回去,荆岳大桥还等着您亲自剪彩呢。”在他万分悲痛之中,医生催他赶紧给家里联系,安排处理后事。他摸了摸胯腰间手机,但已不在身边,又找人借了手机,拨通了田运成的电话。转钟半夜响起的电话铃声,格外地惊扰人。田运成以多年办公室主任的体验,知道是有重大事情,便一骨碌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赶紧接通电话。杨茂忠就说:“不好,我们出了车祸,张县长和小刘已经离开了我们,你给县委田书记讲一下,我们在仙桃医院急诊室里,要多来两个车。”田运成出听出了是杨茂忠特殊的噪音,没有多问,抖索着连连说:“好,好,你别急,我们马上到赶到,你和唐主任么样。”杨茂忠说:“我们还好。”就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