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又是几记爆炸声传來,令妥欢帖木儿的心脏也跟着打了数个哆嗦,抡开手臂,他将书案上所有物件,统统扫落于地,“來人,御前怯薛在哪,都死光了么,沒死光就进來几个,给朕去查,看是哪个活腻了的,敢在皇宫附近放爆竹。”
“末将在。”怯薛统领鬼力赤大声答应着跑进來,向妥欢帖木儿跪倒施礼,“陛下息怒,末将这就去把人给您抓來。”
说罢,立刻站起身,飞一般跑了出去,來和去都像一阵风般,丝毫不拖泥带水。
“嗯。”妥欢帖木儿对着鬼力赤和众怯薛远去的背影,轻轻点头,这些年青人都是勋贵子弟,有些还是草原上各部族的直系继承人,在他的大力培养下,已经显现出了与父辈们完全不同的模样,妥欢帖木儿甚至从他们身上,看到当年追随世祖皇帝一统天下的那支怯薛的影子,那才是真正的蒙古人,勇敢,忠诚,并且足智多谋,不像他们的父辈,不像朝廷里的重臣,一个个胖得像肉山一样,连马都骑不上去了,从头到脚散发着腐尸的味道。
“陛下,请用茶。”总管太监朴不花带领十几名漂亮的高丽宫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來,一边向他奉上奶茶,一边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地上的东西,“皇后刚刚亲手替您熬的,用的是滇砖,里边还放高丽老参”
“朕喝出來了,哆嗦。”妥欢帖木儿翻翻眼皮,沒好气地打断,‘皇后的耳目太灵了,自己这边刚刚发了点小火,她那边居然就得到了消息,不行,这样下去的话,皇宫内还有何秘密可言,’
正郁郁地想着,朴不花已经手脚麻利地摆出了四样高丽小菜,一道是腌橘梗,一道腌萝卜,一道是咸黄豆,一道是咸雪里蕻,四般模样,四种颜色,唯独沒有半点儿荤腥。
有股又咸又冷的气息,立刻钻进了妥欢帖木儿的鼻孔,令他猛地打了个喷嚏,随即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舒爽。
的确,奇皇后的手最近伸得有点儿长,并且大肆提拔高丽同族,但那都属于她的后权范围内之事,如果换了别的女人,肯定做得更明目张胆,并且她提拔上來的人,也非常老实能干,就像眼前这四样高丽小菜,看上去朴实无华,吃起來却能清热去火,最适合在大冬天里食用,看在她对朕如此知冷知热的份上,朕就不必计较太多了吧。
正所谓少年夫妻一世情,年青的爱侣们即便生活在贫贱当中,每天颠沛流离,只要彼此支撑着将最困难的时光熬过去,留下來的,则全是宝贵的记忆,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皇室贵胄,皆是如此,妥欢帖木儿也不能例外。
他少时被放逐到高丽,身边只有奇氏为伴,虽然不至于衣食无着,但作为一个亲生母亲都被处死,看不到任何投资前景的“废物”,也得不到当地官员任何特殊照顾,因此大多数时候,吃的便是几样咸菜,同样年少的奇氏总是把简单的蔬菜腌制成各种花样,虽然入口的味道都差不多,但至少色泽令人赏心悦目,所以直到现在,一看见落魄时的小菜,各种温暖的回忆便一道涌进妥欢帖木儿的脑海当中,令他暂时忘却了皇宫内外的权力争夺,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都充满了温馨。
然而这种暖和的感觉却注定无法长久,才抓起筷子吃了几小口,门外就又传來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怯薛统领鬼力赤,带着中书平章政事月阔察儿,急匆匆地走了进來,先给妥欢帖木儿行过礼,然后大声汇报,“启奏陛下,末将刚到门口,就遇见了平章大人,他说刚才放的不是爆竹,而是从红巾贼手里弄來的神兵利器。”
“神兵利器。”妥欢帖木儿眉头迅速上挑,满眼难以置信,“你们是说,你们是说,你们买到了,买到了红巾军的,红巾军的”
“臣幸不辱使命。”月阔察儿又施了个礼,骄傲地点头,“臣派死士装扮成商贩,从红巾贼手里,高价购得了四门,刚才在高粱河畔试射,怕惊扰到陛下,所以特地进宫來向陛下报喜。”
“分明是先放了几炮,向朕炫耀功绩,然后又紧巴巴地入宫來卖嘴。”妥欢帖木儿不屑地瞪了月阔察儿一眼,轻轻耸肩。
“臣,臣知罪,请陛下责罚。”月阔察儿的小伎俩被戳穿,脸色立刻臊得如冬天的柿子,倒退了几步,跪地求饶。
“滚起來吧,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朕不跟你计较。”妥欢帖木儿走上前,轻轻踢了月阔察儿一脚,喝令他自行站起。
这个平章政事能力虽然不是很强,但至少沒啥心机,即便偶尔耍一回小聪明,也能被他迅速识破,所以,君臣之间,相处得非常愉快,压根儿不像某些人,明明把朝政弄得一团糟,却总是故作高深状,仿佛别人都是傻子一般。
想到某些人自以为是的做派,妥欢帖木儿脸上的笑容有一点点变冷,“你买的炮,和右丞大人督造的火炮相比,哪个更好用一些。”
“臣,臣不敢说。”月阔察儿闻听,额头上立刻冒出了汗珠,俯身在地,小心得如同刚刚入门的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