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任氏才爽朗地一笑,并向高岳伸出手来,意思是往他索要枚蒸胡。
高岳递过去,任氏吃了两口,待到馅子时,皱着眉梢说:“好淡。”
咦,姨娘啊,我是觉得清淡正合口味,莫非你们崔家的人,包括阿霓在内,个个都是盐巴虎吗?
这时侍奉在旁的新厨师安老胡儿便解释说:“夫人啊,最近全长安城的人都在淡食——盐贵啦......”
高岳听到这话,本能地嗅到了事态变化的气息。
盐,和米粮一样,是天下百姓生存的根本所在,它价钱的起伏,往往代表着时局的巨变。
皇帝李适对数个方向用兵,加上原本下诏实行的三倍“食出界粮”政策,军费膨胀速度惊人,虽然因推行两税法而使得国库收入增多,可也禁不住如此消耗。
于是杨炎死后,判度支的赵赞、杜佑,还有太常博士韦都宾,集贤院学士陈京、裴延龄联合上书给宰相卢杞,称国库只剩数月军费,请求在征“常平钱”外,再征“榷盐钱”和“僦柜纳质钱”、“粟麦粜市钱”。
这时皇帝正巴着河朔、山南东道和淄青方面全面胜利开花的消息呢,卢杞可不敢对他说“不好意思陛下,钱快花完了”,便答应这几位的奏请,下令京兆府和东南各地转运使负责此事。
其中京兆府去取“僦柜纳质钱”、“粟麦粜市钱”,而东南的转运使、刺史们则负责加“榷盐钱”。
前者就和强盗差不多——所谓的僦柜就是柜坊和质铺,民间可以往里面存钱(但要叫僦柜钱,也即是租金,和现在拿利息完全相反),也可以把物什送去典当,待到赎出时,除去要交还母钱外,还要交子钱给质铺。所以长安城各处的柜坊,实则等于储钱生息所在;至于粟麦更好理解,长安民众为备荒年,会在各家都挖出地窖来储备粮食——而今京兆府派人去,直接将商人的柜坊,居民的地窖全部用度支司名义封起来,而后统计后统统“借走”四分之一,号曰“借商”、“借米”。
至于加榷盐钱,原本刘晏在执掌盐政时,设置巡院、盐场控制东南各地的食盐生产,而后于榷场出售给盐商,每斗盐卖一百一十文,一百文是政府的盐利,十文是产盐的“盐本钱”;对盐商来说,他从榷场买一斗盐,收购成本就是一百一十文钱,再加上他的销售成本,所以每斗盐卖三百文上下,如此可得利润一百文。
可如今朝廷亟需军费,便开始加榷价,李适给赵赞、杜佑及陈少游、韩滉等人下的指示是,每斗盐的榷价往上加一百文,以充军费!
如此到了盐商那里,每斗盐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卖三百文了,而是加到六百文、九百文,甚至许多大盐商开始囤积居奇,哄抬盐价,以前三斗粮食可以换一斗盐,现在于有的地区一石乃至更多都换不到一斗盐,百姓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