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鹃好奇地端详那山芋,大头媳妇笑道:“夏生和春儿淘气,把山芋放灶洞里烧。火大了,烧得漆黑。我就教他们:等饭煮好了,火灭了,再用热灰把山芋埋起来。到第二天早上,那山芋就熟透了。省得像他们烧得那样,跟个黑炭似的,吃一手黑。”
杜鹃听得两眼发亮,道:“真的?这样能熟?”
大头媳妇道:“能熟。这慢慢捂熟的,还香呢。”
林大头不屑道:“烧山芋有什么好吃的!吃了净放臭屁。真要想吃,洗两个切成块,煮饭的时候贴在锅边蒸,不比烧得好?”
杜鹃白了他一眼,固执道:“就要吃烧的。”
真没见识!
这世上有一样东西,闻着比吃着香,那就是烤红薯。
还有,小孩子就喜欢干这些,大人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乐趣的。
她见大头媳妇用手摸肚子,忙问道:“婶子,小弟弟又动了?”说完好奇地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
大头媳妇又怀上了,估计年底生。
秋生失笑道:“你怎知是弟弟?”
杜鹃很有把握地说道:“你们春夏秋冬四兄弟,还少个‘冬’呢,当然要生个‘冬生’了。”
林大头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以为这是好口彩。
他是一点不嫌儿子多的。
夏生嫌弃地看了一眼大哥和三弟,纠正道:“生个妹妹!妹妹也能叫冬儿。”
林春看着杜鹃没说话,黑眸却闪闪发亮。
因为,他也好想要一个跟杜鹃妹妹一样的妹妹。
大头媳妇用手摩挲着杜鹃的脸,向往地说道:“婶子也想生个闺女。这一堆小子,整天吵得我脑瓜子生疼。要是能养个跟杜鹃一样贴心的闺女,那婶子可喜欢了。”
林大头瞅了杜鹃一眼。没吱声。
他心里想,这丫头哪里贴心了?整天对他没好脸,他才头疼呢。
又跟林家人说笑几句。杜鹃才提着小篮子走了。
林春一口气将碗里饭吃完,又摸了个茶叶蛋揣口袋里。追到杜鹃身边问道:“杜鹃,跟我去九儿哥哥家玩,好不好?大爷爷在做一张大床,雕花儿呢。可好看了。”
杜鹃听了心动,很想去看看,可是家里离不开,便道:“忙。走不开。等哪天我娘在家,我跟你去。”
林春忙点头。
如今他不像先前那般整天跟在杜鹃身边了。
男娃的眼界天生宽敞,他和九儿满村满地跑,无所不至。
他当然每次都喊杜鹃去。可杜鹃不去。
于是,他便自己去。
若在外边得了好吃的,好玩的,见了有趣的事情,回来就送给杜鹃吃。送给她玩,再把趣事讲给她听。
杜鹃觉得这样很好。
回到家,早饭已经摆上桌了。依然是玉米糊,不同的是桌上多了茶叶蛋。
这是杜鹃第一次吃这里的茶叶蛋。
她坚持不让冯氏和黄雀儿帮她剥蛋壳,要自己剥。掰开一扯。扯下软塌塌一张鸡蛋皮,里面有一层白色的内膜连着。
蛋白颜色微红,晶莹滑腻,咬一口,咸津津的,特别爽滑,且散发着茶叶和香叶的清香味;蛋黄则不同,入口即化,满嘴的粉香浓腻。
这是杜鹃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茶叶蛋。
她和黄雀儿笑眯眯地对望,却不敢张嘴,怕露出满牙的蛋黄。
杜鹃和黄雀儿都只吃了两个鸡蛋。
黄老实却一口气吃了四个,再吃,冯氏就不让了,只好遗憾地喝起了玉米糊。
早饭后,等老实爹和娘都走了,杜鹃就和黄雀儿就开始忙起来。
黄雀儿洗碗、扫地,杜鹃则用一块抹布,将里里外外的家用器具,凡是能够得着的,都擦一遍,再把小东小西的顺一顺,奔进跑出,一刻不停。
黄家如今虽然还是简陋,看去却井井有条。
忙到半上午,杜鹃才歇口气。
她便跑去厨房问黄雀儿,板栗可煮好了。
黄雀儿便站上灶台前的小板凳,掀开锅盖,用竹笊篱捞了一个板栗出来,咬开尝了尝,笑道:“好了!”
叫杜鹃把她的小木碗拿来,盛了一碗,“吃去吧。”
杜鹃乐呵呵地捧着出来,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啃起来。
“姐姐,你也来吃。好好吃呢。”
这板栗用煮茶叶蛋的汤汁卤出来,味道果然咸香,还带点鸡蛋的味儿。
黄雀儿脆声道:“等会就来。”
她端了个高一点的凳子,去到晒衣裳的竹叉子底下,站上去查看挂在叉子上的篮子里的小鱼虾。一边用一双筷子翻抄,让小鱼晒得均匀些。
这秋阳还是蛮烈的,她挣出一头汗。
拨弄了一会小鱼,黄雀儿抬头四顾,看见隔壁院里,夏生正在院子里晃悠,遂扬声叫道:“夏生!”
夏生正无聊呢。
家里总要有人看家,秋生年纪大一些,能跟着爹娘下地做些杂活了;春儿还小,只好随他玩去;只有自己倒霉,成天守在家里,不得出去。
他便埋怨娘,为什么不先生他,再不然就最后生。
生在中间,吃穿都最倒霉:衣裳穿大哥剩下的,吃东西要先紧弟弟吃,真是命苦!
正抱怨呢,就听一声脆生生的叫“夏生!”
忙循声转头一看,黄雀儿站得高高的,不知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