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就是这一礼,董俷看出了二人的区别。
班咫,身高七尺五寸左右,体魄壮硕,相貌俊朗,举止间颇有进退,显然家教不俗。
而另一人,也就是那晏明,身高八尺,膀阔腰圆。
一张蜡黄色的脸,残眉环眼。大蒜头鼻子,阔口白牙,手掌青筋毕露,孔武有力。
董俷一怔,心道:怎么又是一个丑鬼?
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实在是抱歉,直到这会儿我才来道谢。怠慢了两位,还请原谅……正好,我到现在也没吃东西,若二位不嫌弃,可否容我加入?”
班咫、晏明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说:“能和大人同桌用餐,是我等的福气啊!”
“哈哈哈,莫要说这些俗气的话语,你我都是武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客气。”
说着话,董俷坐在石凳上,一手拉着班咫,一手拉着晏明坐下来。
“小铁,让厨房再做些饭菜。两位大哥都是好汉,这些女人吃的玩意儿撤掉,好酒好肉的送过来,听明白了吗?”
“小人这就去吩咐!”
晏明咧开嘴笑了,“大人,您这话我爱听,这些饭菜好是好,却不够爽快。俺还是喜欢大碗觞酒,大块吃肉,那才是爷们儿的饭菜,只是憋在心里,不敢说罢了。”
这也是个直肠子人……
董俷哈哈大笑,“晏大哥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班咫苦笑道:“晏明,你也真是不客气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巨魔士送来的酒肉,摆满了桌子。
班咫觞一碗酒,端起来说:“草民虽然在雒阳,可早就听说过大人您的勇武之名。只是草民鄙贱,无缘和大人相识。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和我兄弟也是恰逢其会,这些日子来叨扰,实在是感激。敬大人一碗酒,一为大人勇武,二为这些日的招待。”
董俷举起海碗,和班咫的酒碗一碰,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看的晏明瞪大了眼睛,连声说:“好汉,大人真是好汉……”
一碗酒水,足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董俷让董铁和成蠡也去议事大厅用餐,然后和班咫、晏明二人推杯换盏,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在班咫二人看来,董俷如今已经是有七百石俸禄的朝廷大员。却能不计身份,和他这两个草民在一起如此痛快的喝酒,这份情意,当真让二人感动。
“班大哥,晏大哥,你们如今是在何处得意?”
酒过三巡,董俷开口询问。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不瞒大人,我兄弟二人哪有什么得意,无非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找口饭吃而已。”
晏明更直接,“大人,我二人也没甚事做,只是在谷城门附近召集了一些兄弟,混口饭而已。”
所谓的混口饭,说穿了就是地痞。
班咫一直在观察董俷,发现董俷在听到这些之后,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英雄莫问出处,今日二位大哥落魄,可又有谁能说,他日不会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
这四个字好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了班咫的心头,眼睛不由得一红,潸然泪下。
“班大哥这是怎么了?”
晏明按住了班咫的手臂,轻声道:“大人,俺不瞒您。俺家哥哥,原本也不是这样子。俺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住在雒阳谷城门外。哥哥家中本来也颇有田产,俺家却是穷的很,靠着哥哥的救济,这才活下来。几年前,俺惹了一场是非,是哥哥散尽了家中的田产钱粮,才保住了俺的性命……休看俺兄弟二人如今落魄,可俺哥哥也是名门之后。这些年,因为俺的关系,却是连过往的熟人都不敢见。”
说到这里,晏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倒是班咫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哭声,拍着晏明的肩膀,“兄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说这些话做什么?大人,草民刚才失态了,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不知为何,董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一世人,两兄弟。
记不清楚这是那本书上的话语,可足以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友情。
想起了典韦、沙摩柯……若他日自己也遭了难,相信他们二人,一定会护家人周全。
“这有什么好笑,晏大哥如此,方为真性情人,来……我敬你一碗!”
晏明咧开嘴呵呵的笑了,那丑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看上去却是极为真挚可爱。
董俷又问:“班大哥祖上是何人?”
班咫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咫实在是没脸提起先祖的名讳。不过既然大人您询问,我也实话实说。先祖彪,本是光武皇帝下司徒掾,曾著《史记后传》一部;先祖膝下有二子一女,咫为定远侯之玄孙,曾祖勇,曾经也担任过西域长史……”
董俷被这三个名字吓了一跳。
三国的牛人众多,可在东汉时代,同样是将星云集,牛人辈出。
班勇,董俷记忆不深;班彪,也无甚了解。可那班超,那可真的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定远?”
董俷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大声的问道。
班咫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班定远的后人,俷实在是,实在是失敬,还请手小弟一拜。”
说着话,董俷一揖到地,向班咫深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