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的意思,不过据下官所知,崔府尊也有此意。”许和光礼节上对夏祥依然恭敬,语气上却少了几分谦逊,“先不说清淤滹沱河会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也不说清淤之后的淤泥如何处置,更不说现在天气寒冷,万一出了人命怎么是好?只说沿河两岸的商铺因此关门,会影响多少人的生计,会减少多少税收?再者皇上南巡在即,真要清淤的话,如何确保皇上南巡之时在河上行船时的安全?夏县尊,如此多的隐患和后患,你想过么?”
言外之意就是夏祥年幼无知,初入官场,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想清淤,就和当初动用上百民船打捞董大尸体一样,是好大喜功之举。
杨江接话说道:“还有,夏县尊,清淤之事你可曾向崔府尊禀报?滹沱河两岸,除了商铺之外,还有一府一县,夏县尊主政一县,不要忘了,崔府尊执掌一府!”
杨江的话更是含沙射影,指责夏祥肆意妄为,不将崔府尊放在眼里。
夏祥突然站住,杨江走得正急,收身不住,眼见就撞到了夏祥身上,慌乱之下,他朝左边一侧,想要让开。不料脚下一滑,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祥弯腰扶起杨江:“杨押司怎么这么不小心,平地走路还摔跤?走路的时候要看清脚下,还好现在是白天,又是平路,万一是晚上走的山路,一跤下去,摔一个头破血流还是轻的,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江脸色忽红忽白,心中恨恨地想,要不是你使坏我怎会摔倒?下了绊子又当好人,真有一套。嘴上却连连感谢夏祥。
“清淤之事,今日本官就向崔府尊禀报。”夏祥继续前行,“杨押司说得也不无道理,崔府尊执掌一府,本官只是主政真定县。这倒是提醒了本官,既然本官主政真定县,真定县内之事,不管是民生、民情还是水利工程,都应有本官一言而定。崔府尊执掌的是真定府,真定县内之事,本官按照规矩向崔府尊报备即可。”
许和光冷笑一声:“夏县尊的意思是,你想清淤就清淤,只要清淤之后,告知崔府尊知道就行了?”
“不然呢?”夏祥双手一伸,一脸浅淡笑意,“若是事事请示崔府尊,岂不是让崔府尊替本官治理真定县了,还要本官何用?府尊高高在上,只管统揽大局就好,怎能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杨江还要想说什么,被许和光摆手制止,许和光不想再和夏祥争执此事,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事,下官要提醒夏县尊,马县尉、丁捕头还在暗中搜查付科下落,既然是崔府尊下令杨江将付科转移,夏县尊为何还让人搜查,难道夏县尊还想暗中将人抢走不成?”
“还有这事?”夏祥一脸惊讶,“本官并没有让马展国和丁捕头搜索付科下落,莫非是他们二人私自为之?等回县衙之后,本官好好问问他们。”
见夏祥打太极装糊涂,杨江摸了摸摔得生疼的屁股,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夏祥,你先别得意,等下见了崔府尊,有你好果子吃。
夏祥几人下了子龙大桥,朝右一转,就离府衙不远了。三人只顾走路,丝毫没有察觉到桥头正对的一棵柳树下,有一人头戴斗笠依树而立。虽然黑纱蒙面,又穿了一身深色衣服,不过从曼妙的身材和秀长的脖颈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女子。
她从夏祥几人上桥时起,直到夏祥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府衙的门口,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狐媚的笑容。
“夏祥,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嘻嘻。”她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却又用右手食指轻轻划过鼻子,既调皮又可爱,和她的阴狠矛盾却又完美地融为一体,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一阵风吹过,吹起她的面纱,露出她一张美轮美奂的绝世容颜。她鼻子高挺,眼窝比起大夏人稍深一些,肤色白嫩如玉,一双细眉点缀在双目之上,宛如柳叶。
旁边一个挑着担子卖糖瓜的货郎无意中看到了她惊世骇俗的容颜,惊呆当场,手中的拨浪鼓也忘了转动,痴痴地盯着她看。她冲货郎甜甜一笑,将面纱撩了起来,轻启朱唇:“美不美?”
货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摇了几下才意识到错了,忙又连连点头:“美,美得跟仙女儿似的。”
“愿不愿意跟我走?”她如玉的贝齿在阳光下闪动珍珠般的光泽。
“愿……意!”货郎喜从天降,如此貌美如仙的女子愿意和他说话已是他的无上荣耀,居然还想带他走,他将货摊扔到一边,一脸贱笑,“小人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随我来。”女子咯咯一笑,扭动腰肢,朝桥上走去。
货郎紧随其后,结结巴巴地问道:“小人姓萧名瑟归,未请教娘子芳名?”
“小色鬼,咯咯,真是人如其名。你可知道人活在世间,其实是流浪漂泊,只有死后为鬼,才是真正的归宿。鬼者归也,是说人只有变成了鬼,才是真正的归家。”女子幽幽地叹息一声,回头看了萧瑟归一眼,“你叫我方十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