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灿人在空中,不可思议的偏转重心,化作一羽苍鹰翩然飞退,双钩在胸口舞出团团金光封住门户。
“嗤嗤”真气激撞声不绝,好不容易化解了对方的这记重拳。
两人棋逢对手,各有擅长,数十招间难分伯仲,渐渐进入忘我之境,全不理会身外战况,只一意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以期能破敌奏凯。
可漠北群雄这面的情况逐渐变得不妙起来。
果如古灿所担忧的那样,倘若单打独斗,这些人谁也不至于输给云林众僧,但对方仰仗着大日如来阵法的无穷威力,首尾相应,徐徐推进碾压,常常形成以多打少、以少围多的有利局面,不知不觉里占据了上风。
反观漠北群雄,却各自为战散乱在上百丈的方圆里,或者孤军奋战,或者三五成群,却总难形成默契,被云林襌寺的僧众轻而易举分割包围,个个击破。
好在这些僧众得着无涯大师的法旨,尽力手下留情不伤及性命,否则这片刻的工夫,不知有多少人要血流成河。
屈痕等人伫立在无涯大师身旁,见此情形渐渐放下心来,微笑道:“云林的大日如来阵果然名不虚传,短短这点工夫已经大占上风。照这势头,贵寺当可稳操胜券。”
无涯大师沉吟道:“阿弥陀佛,屈施主有所不知,纵然此战敝寺大获全胜,可伤亡的弟子却不知凡几?况且这些漠北魔道高手,只为解救丁小施主而来,却白白在此枉送了性命,也着实可悲可叹。”
萧浣尘摇头低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除非大师放他们上承天坛亲眼瞧上一瞧,否则古大先生等人万难罢手。”
想到自己去年还曾与古大先生等人并肩作战,闯出幽明山庄,今夜却是敌我分明干戈相向,萧浣尘心头也颇是压抑。
屈痕道:“萧掌门,怕只怕给他们看了也一样没用,这些人立意今夜一定要救出丁贤侄,这样的条件,无涯方丈又如何能答应下来?否则,你我也不必在此苦候明日的公审了。”
正说着话,夜空中蓦然响起一记惊天动地的呼啸声,自远而近仿佛神龙翔空。
淡怒真人面色微变,低喝道:“冥轮老祖!”
众人急忙抬头观望,数十丈的高空里,一道耀眼金光如同劈开夜幕的天神雷刀,弹指而至。
年旃神威凛凛催动着九宝冥轮,已到了大雄宝殿上空。
与此同时,四周喊杀之声震天响起,从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南荒数百高手在雷公雷婆、唐森等人的率领之下蜂拥而来,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冲破云林襌寺周边防线,锋芒直逼近前。
尤怨精神大振,高声喝道:“兄弟们,顶住,南荒的同道已经杀到,这些秃驴支撑不了多久啦!”
他喊声一出,却发现应者寥寥,原来周围的十数名同道与部众大多或死或伤,还有的给人点了穴道躺倒一旁,不能回应,真正还在阵内苦战的,居然只剩下了三两人而已。
尤怨一凛,周围的云林众僧同样也知道了南荒群豪来袭的消息,为避免腹背受敌,齐齐加紧了攻势,令他更难抵挡。
不过三两招间,身边硕果仅存的两名漠北魔道高手纷纷中招,失去再战之力,十六名黄衣棍僧联成一线,压将上来。
尤怨奋尽全力,勉强荡开左右两面的攻招,可对于背后砸落的两根铜棍却再无还手之力。
他凶性大发,暗道:“老子就算死在这里,也要多宰几个秃驴赚个够本!”
当下也不管背后的要害,挥动铁戟合身扑向面前的三名棍僧,奈何对方早有防范,如山的棍影织成一堵铜墙铁壁令他寸步难移,反被迫往后退去。
眼见那三根铜棍就要轰在尤怨背脊之上,半空里蓦地飞过两只钢轮,挂着刺耳难听的金石鸣响,“叮叮叮”三响撞开了铜棍。
尤怨一怔,就见双轮划过一道弧线回返主人手中,商杰率着十多个南荒高手齐齐杀到,护翼在他左右。
尤怨急忙稳住门户,喘息道:“姓商的,老子死在那些秃驴手中,不正好为你大哥报仇么?你救老子做什么?”
商杰冷冷道:“一码归一码,你若现在就被这些秃驴宰了,明日午间我在十里亭却去等谁?”
尤怨嘿然一笑,道:“好!就凭你这句话,尤某明天爬也要爬到十里亭去!”
商杰双轮飞舞,招架着众僧的攻势,低喝道:“少废话,先活过今夜再说!”
尤怨挥动铁戟挡住侧面袭来的一记僧棍,站在商杰身旁,两人轮戟并举接下了将近一半的攻势,顿时重新挽回了战局。
南荒的数百高手这一加入,形势立时开始逆转,人数上尽管双方差不太多,可实力上居然是漠北与南荒的联军略占优势。
毕竟这些人个个都称得上是当地的一方凶顽,要论舍命死战,云林僧众可就差他们太远了。
幸好十座大日如来阵如同中流砥柱,力战不乱,这才堪堪抵挡住对方疯狂的反扑。
年旃落在大雄宝殿的飞檐上,手里转动金轮,睥睨脚下拼死的搏杀战况,大声喝道:“云林襌寺的秃驴们听着,赶紧把丁原给老子用八抬大轿送出来。他若安然无恙也就罢了,要是少了一根毫毛,老子就把这破庙拆个稀巴烂!”
莫说现在云林襌寺无法将丁原送出,就算能够,年旃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任谁也受不了。
萧浣尘一耸剑眉道:“年老祖,天陆无人不知阁下与丁原过命的交情,但你也不能因此便肆意妄为,凡事总需讲个道理、分寸。”
年旃怪眼一翻道:“老子就是道理,手中冥轮便是分寸,你若不服只管上来受死!”
萧浣尘再好的修养脸上这下也挂不住,一抱拳道:“既然老祖这么说,萧某只有献丑了!”
他一腾身形,反手撤出仙剑直奔年旃而去。
冷不丁半路里杀出一个肥头大耳的白胖和尚,笑嘻嘻的挡住去路说道:“萧掌门,别来无恙啊?有道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咱们可不是又见面了么?”
萧浣尘定睛打量来人,皱眉道:“唐大师,你这是何意?”
唐森一挥手里的铜棍,继续笑呵呵道:“当然是替老祖接下此阵。想我家老祖威震南荒,垂名百多年,连红袍老妖都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萧掌门,就凭阁下的修为,还不配与我家老祖过招,不如就让贫僧陪你玩玩如何?”
萧浣尘似笑非笑道:“唐大师,你溜须拍马的功夫可大有长进啊?”
唐森老脸不红,笑道:“过奖过奖,在下只知为老祖效力尽忠,旁人怎么说却是管不得的。萧掌门,你想挑战老祖,先得过贫僧这关!”
萧浣尘刚要回话,孰知对方抽冷子一棍横扫过来,他赶忙飘身躲闪,惊出一身冷汗。唐森得理不让人,一套愁云惨雾棍风雨不透,将萧浣尘围在中间狂轰乱炸。
可怜燕山剑派掌门修为绝不逊色于唐森,却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二十招里只剩下招架之功,难以还手。
那边雷公雷婆也相继出手,缠上淡怒真人,以二打一不落下风。屈痕见状唯恐淡怒真人吃亏,飞身出剑打算应援。
年旃从飞檐上一晃而至,冥轮幻化出层层金涛罩住屈痕头顶,狂笑道:“无涯秃驴,你也一并上来吧。光一个屈掌门,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无涯方丈深知年旃此言非虚,遥想当年翠霞一战,这老鬼头呼风唤雨,纵横睥睨,将一座坐忘峰几乎搅得底朝天,若非羽翼浓及时出手拦阻,后来也未必会有兵败受困潜龙渊的事了。
而今他甫一复出,即逐走红袍老妖坐镇南荒,声势之隆直追魔门三宫。屈痕修为尽管为正道翘楚一流,可论单打独斗,多半是要吃亏。
听得年旃放出话来,无涯方丈手握碧玉禅杖,低颂佛号道:“年施主,贫僧多有得罪了。”
他腾身来到屈痕身旁,两人尽献绝活,敌住年旃。不料老鬼头在潜龙渊里幽禁了那多年,却不是白过的。
更因为肉身重塑不畏寻常刀兵,不啻如虎添翼,越发强横,数十招内冥轮呼啸翻飞,压得两大正道掌门透不过气来。
无涯方丈咬牙苦战,心想一恸师叔不知为何突然失踪不见,一连数日了无音讯。
若有他在,年旃岂能逞凶,又哪会有眼前的被动难堪?可现在想什么也都是白搭,惟有打足了精神与年旃周旋。
暴雨越下越大,汇集在地上的积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不断洒落的鲜血,似乎这雨珠里都泛起了殷红的光芒。
近千正魔两道的高手精英,围绕在大雄宝殿附近拼劲死战,局面之惨烈犹胜于两次翠霞之役,不由让人依稀想起了婆罗山庄。
可正在此时,承天坛方向却响起了一声沉闷轰鸣,重重敲击在每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