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过程大约需要六个时辰,当中断不容出现丝毫的差池。一旦稍有疏忽,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导致毒血回流,佛心鼎崩毁,在场之人无一可以幸免。”
丁原道:“在下晓得了,请问庵主还有何吩咐?”
九真师太淡淡一笑,道:“偷天换日的心法,虽复杂深奥,瀚如烟海。好在丁施主无须记得那么多,以施主的智慧,一个时辰内就能有所领悟。但心法一旦发动,便再无回头之可能,丁施主若有意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丁原微笑道:“我意己决,庵主不必再相劝了。却不知换血完成后,雪儿多久才会苏醒?”
九真师太回答道:“换血不过是第一步,其后贫尼尚需为静斋固本培元,拔出依附于体内的余毒,大约仍要七日的工夫。”
丁原“哦”了声,略感失望道:“这么说,在下很可能是看不到雪儿醒来了。”
九真师太默默点头,晓得这件事情恐怕也将成为丁原最后的一大遗憾,可惜什么安慰也没有用,不如缄默。
但丁原很快脸上又浮现起笑容,道:“这样也好,她不知道我的事,便不用伤心了。”
九真师太低低叹息,道:“贫尼早年云游天陆,阅人无数,如丁施主这般情深意重者,实为百年一见。但愿佛祖保佑,丁施主吉人天才目。”
丁原哈哈笑道:“庵主谬赞了。人活一世,譬如草木一秋,有荣有枯。只求问心无愧,光明磊落,死又何惧?”
石洞中的众人默默打量丁原,脸上都露出赞誉同情之色。
眼见如此一个青年俊彦,为了心受的女子。味。厩舍身,只剩下三五日的性命,每人的心中都不由一声叹息。
九真师太道:“静念,你出去吧,庵内的俗务就由你暂代为师处理。此后六个时辰要紧守洞口,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让外人闯入石洞。”
静念躬身合十应道:“是,师父!”她悄然瞥了眼丁原,快步退出石洞。
洞口的石门轰然徐徐闭合,静念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她偷偷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珠,仰面瞧去,一轮金乌正到中天。
彩儿扑腾着双翅飞到静念身畔,迫不及待问道:“静念师父,小姐与丁原怎样了?”
静念小声道:“师父与两位师叔马上就要发动‘缥缈轮回阵’为两人换血了。”
彩儿愁眉苦脸道:“丁原真的会死吗?庵主那么神通广大,一定能想出让他不死的法子来,对不对?”
静念回答道:“但愿如此!”只不知是在安慰彩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盘膝在洞外坐下,双手捻动佛珠,口中轻轻念颂经文,虔心为洞内的人祈祷。
日头悠然自东而西,徐徐沉落,天色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
一轮皎洁的明月半弯,从烟波浩森的海上升起,银色的光华洒散天地,缥缈峰上夜风如歌,虫唱竹曳。
忽然,藏经塔中传出一声清越摘鸣,好似钟磐之音,转眼响彻空山。一蓬托紫嫣红的光华从楼顶升腾窜起,直冲数十丈的高空。
静念双目一睁,急忙起身,眺望藏经塔的方向。
彩儿大感不解的问道:“静念师父,出了什么事?”
静念心头一沉,道:“琉璃三界瞳示警,有顶尖的人潜入藏经塔。”
她环顾守卫在洞口的四名同门,见众人神色间都流露出些许的。凉讶紧张,右手己下意识的按在了身后的剑柄上。
静念飞快思忖道:“师父与三位师叔如今都在石洞中为静斋师妹疗伤,藏经塔的守卫正是最薄弱的时候。
“这经塔乃本门第一等机密要地,珍藏了千年以来无数佛家典籍,绝不能出丝毫疏漏。万一对方心怀恶意,窃走藏书又或将经塔付之一炬,不营是灵空庵的灭顶之灾!”
眼见半空中琉璃三界瞳焕放出的光彩由浅而深,敌人正在急速逼近楼顶宝库,守卫藏经塔的八名灵空庵女弟子,居然不能阻拦其片刻,静念心中不禁更加焦急。
她的资历虽非灵空庵二代弟子中的最长者,但一身佛门修为却堪称翘楚,被九真师太许之为自己百年身后的衣钵传人。现九真、九玄、九虚师太皆不能分身,她隐然己成灵空庵内第一高手。
当下静念沉声吩咐道:“四位师妹,小心把守洞口,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得擅离半步,更不准任何人踏入石洞!”不等四人回答,抽出身后背负的仙剑“忘忧”,御风而起,直奔藏经塔。
警讯乍现,百余己安歇的灵空庵弟子纷纷惊起,团团围住了藏经塔。但因无掌门的法旨,谁也不敢擅入楼中,只得眼巴巴的抬头观望,一个个俱都面色凝重之极。
静念在楼前停住身形,周围弟子不约而同的叫道:“静念师姐!”
静念匆匆扫视人群,口中低喝道:“静闲、静休、静因、静照四位师妹,随我入楼追索,静观师妹率同九虚师叔门下加强灵空庵内外戒备,以防敌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其他弟子封锁藏经塔四周,一伺有敌人从内杀出,立刻拦截,不得纵走!”
众弟子应诺,静念一马当先,领着同属九真师太门下的四名女尼,仗剑步入藏经塔。
这藏经塔分作七层,高逾十二丈,乃灵空庵中少有的高大建筑。
每一层皆不下数十丈的方圆,当中为旋转而上的石阶,周围则分布有数目不等的若千间石室,以做库房之用。
除第一层外,其他六层的库房里,皆珍藏着灵空庵历代书籍佛宝。其中又以第七层的藏品最为珍贵,名震天陆的琉璃三界瞳,便被收藏在这一层塔楼里。
敌人显然是从第三层的窗口潜入,故此底下两层安然无恙,毫无异状。
但刚一上三楼,就见楼板上躺着一名女尼,背后的仙剑才拔出一半,便己遭了来人毒手。
在她胸口印着一只乌黑油亮的掌印,分明是一击致命。
静闲失声叫道:“是静愚师姐!”
弯身一探鼻息,早就气绝多时。
静念眼眸中异样的光芒一闪,低咦道:“竟是魔教的‘百腐百就印’!”
静照讶然道:“什么,居然会是魔教中人?”
静因怒道:“好个恶贼,下手如此狠辣,只可怜静愚师姐她-”
静念快步奔向四楼,说道:“现在还不是咱们悲伤流泪的时候,先找到凶手要紧。”
静因一醒,急忙跟上,却仍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静愚的尸体。在灵空庵二代弟子中,静愚的修为虽非出类拔萃,但也属中游,来人居然仅用一招,便结果了她的性命,身手之高着实令人膛目。
五人飞步沿梯而上,直到六楼时,己数着了五具同门的尸体。从静念而下,每个人心底都又悲又怒,兼之惊骇无比,但无论谁都不存畏惧,更没想过退缩不前,只希望剩下的三位同门师妹能够坚持住。
静念先一步踏上七楼,只见惟一的库房大门己被人轰碎,门边一名女弟子*墙而立,头顶血肉模糊,似是让人活生生以爪力震裂天灵,身躯兀自不倒,怒目望向楼梯口。
静照悲声叫道:“静严师妹!”合身扑上,双手抱住静严的尸身,泪水夺眶而出。
静休咬牙道:“幽明折月手!魔教恶人,死后当坠入阿鼻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出家人素来严禁恶口,静休这般怒斥自是心中己经恨极。
她仙剑护住身前,抢在静念之前闯入库门,里面琉璃三界瞳宝光弥漫,照得偌大的宝库一片通明。
蓦地眼里一花,一团灰色身影风驰电掣撞到。静休赶紧左手一探一收,将来人揽入怀中。
她低头一看,却是负责镇守宝库的同门师妹静昙,嘴角一缕黑血泪泪流淌,气若游丝,眼见不能成活。
静昙失神的眼睛猛然一亮,嘴唇盒动几下己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尽全身最后的气力朝里一指。那只右手刚抬到胸口,就陡然垂落,再无声息。
静休服毗欲裂,大声叫道:“师妹-”
可惜,静昙己然含恨而逝,任她发出多大的声音,也不可能听得见了。
“砰!”的一响,又一道灰色身影结结实实撞在藏经塔的坚硬石壁上,距离静休不过七八尺远。
静念飞身扶持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低声道:“静澄师妹,我们来了!”
静澄的眉心一点淡金色的指印熠熠闪烁着凄艳幽光,血丝不停从七窍中渗出,却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用微弱的声音喘息道:“快、快截住他,‘圣匣’在、在他手-”话未来得及说完,便流然圆寂。
静念强忍悲痛,放下静澄的尸身,右手擎剑沉声喝道:“何方高人,夜闯灵空古刹?小尼静念,请施主现身一见!”
藏经塔六楼与七楼俱无窗户,楼梯是。准一的通道,四周石壁皆有琉璃三界瞳的佛光佑护,坚逾金石难以穿凿。
因此,来人应该仍在塔内未曾逃逸。
果然,屏风后闪出一名黑衣人,身材瘦长,头上戴着一副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幽幽亮着一层妖艳的光晕,却只露出了双目,透着一股浓浓邪气。
他左手托着一只黑色竹匣,大小宛如妇人家常用的饰品盒,右手负在背后,寒声冷笑道:“几个小尼姑胆色不差,居然还敢上来送死。可惜,老夫没空陪你们玩。”
静念功聚双眼,想透过青铜面具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孰知面具上竟似覆盖着一层迷离飘忽的青色柔纱,犹如云笼雾罩,遮掩了他的面容,怎么也瞧不真切。
她不由心下一震,低喝道:“施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盗取圣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