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瑀神色惊疑不定,杜进晓得刚才言语让其起了疑心,遂解释道:“你我先谈公事,谈完公事再说私事不迟。”
郭瑀勉强笑了笑,举起酒杯,遥敬道:“刺史大人勤政爱民,老夫以此薄酒借花献佛,敬大人一杯。”
杜进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众人来之前定好的策略,先投其所好,用大兴文教一事讨好郭瑀,待其心情好转再提出结亲一事,定然事半功倍。
“不知刺史大人有何打算?”
郭瑀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开馆授徒,除了因天下大乱不得不避世教学,也跟他喜欢教育学生有关。
今见刺史府有意推行教化,他自然跃跃欲试。
“说起来都是直元功劳,其一直主张推行普世大众教育,以开启民智。”
“而今才刚刚入主河西,就迫不及待地广建学堂、普及教育。”
“按照直元提议,一个县至少要有五座可容纳三百人左右的蒙学堂,以及一座容纳五百人的初等学堂。”
“而在郡治或者州治城内,还要额外增加两座初等学堂和一座高等学堂。”
“这,这,这……何时才能实现如此宏大计划?”
听完杜进讲述完整个计划,郭瑀不禁目瞪口呆。
想当初他为了找地方开馆授徒,不得不在山上凿窑窟讲学。
如今与太守府大手笔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反正不急在一时,要当做长远计划,用五年、十年来完成。”
“要直元主政河西,这个计划将一直有条不紊的推行下去。”
郭瑀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卫朔,若非之前其在河西强行推行均田制,仅凭眼前有关文教之长远计划,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投靠过去。
“怎么办?”郭瑀低下头,满腹心事,左右为难。
看来眼前这帮人对自家宝贝女儿是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负责文教事宜。
难不成真如学生张湛之言,只能向卫朔低头?
可不低头又当如何?总不能向东投奔吕光去吧?当初自己连苻坚邀请都拒绝了,还会看得上吕光?
眼下天下大乱,除了南方外,北地尽是胡虏当权,像他这样的儒生一贯不受待见,运气不好好,往往九死一生。
没想到天下之大,竟然没了去处。
想到这里郭瑀不由长叹一口气,神情黯然。
杜进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道:“我意在刺史府下新设学政一职,专门负责敦煌、酒泉两地文教事宜,全权交由元瑜先生负责,不知元瑜先生愿不愿接手?”
闻言郭瑀默不作声,只是侧耳听着。
这时卫朔突然开口道:“先生不必急于答应,可慢慢考虑。”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一二。”郭瑀也知道一时无法做出决断,借着台阶就下了。
谈完政事,众人便转移话题,谈起风花雪月的事,席上的气氛慢慢地便轻松起来。
而郭瑀也在这个气氛下话语渐渐多了起来,神情也缓和不少。
“元瑜先生,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杜进突然开口道。
“请刺史大人但讲无妨。”
“我有一徒弟,名叫卫朔,今年虚岁十九岁,因闻令爱郭小娘子美名,颇为倾慕。”
“因此,托老夫向元瑜先生求亲,置为正室,以结翁婿之亲。”
郭瑀刚上来的一点酒意立即全惊醒了,看着笑意盈盈的杜进,然后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卫朔,一时说不出话。
等了半晌,不见郭瑀答复,杜进又开口了:“不知先生因何为难?我这徒弟年纪轻轻就已名扬天下,又据地千里,拥虎贲数万,难道还配不上令爱?”
“不是,不是,卫都护乃一时英杰,我只是怕小女粗鄙,不知大体,配不上令徒。”
这时旁边的张湛赶紧出来劝道:“先生,我家主公不计前嫌愿与您结亲,还有一层意思在其中。”
“之前迫于形势,导致世家与主公隔阂甚深,但是主公并不想将世家全都赶尽杀绝,反倒希望彼此和平相处,化干戈为玉帛。”
“先生,你不为今日计,也要为明日计。”
闻言郭瑀又陷入了沉思,学生的话不无道理。
这些日他曾仔细研究了一番卫朔所作所为,其短时间内将河西治理的井井有条,说明这个人不一般。
如今卫朔坐拥河西两郡之地,加上又有能征善战的杜进、足智多谋的宋繇辅佐,其势已成。
而郭瑀又不是无能、没见识之辈,他已经隐约发现,别看眼下吕光仍占据上风,但最后很可能斗不过卫朔。
如果真是这样,眼下自己将女儿嫁与卫朔,也算是为郭家留一条后路。
“还请卫都护日后能善待小女。”最后郭瑀无可奈何中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卫朔大喜,忙起身执手施礼道:“请先生放心,令爱委身在下,我定当真心待她。”
大事已定,杜进等人纷纷向郭瑀敬酒,郭瑀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灌,不一会就熏熏欲醉。
直到夜幕降临,卫朔等人才告辞离去。
当夜,郭瑀将同意嫁女之事说与女儿郭媛,语气中却充满了歉意。
当年他曾有言在先,要女儿郭媛自己挑选夫婿,谁知今日未征得女儿同意就把她嫁了出去,心中颇为不安。
谁知郭媛对此却毫不在意,反而又劝起父亲来。
“方今天下纷乱,正值英雄辈出之际。”
“虽说女儿身在闺中,但也听了不少卫都护大名。”
“其人志向远大,且长于计划而又坚忍果敢,日后必成大事。”
“女儿嫁与他,也不算委屈。”
见女儿如此懂事,郭瑀稍感安心。